才掛斷陳維民的電話,母親的電話又打進來了。
我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母親的語氣聽起來十分焦急:“小紅呀,出事了!”
我淡淡地說:“怎麼了?”
母親說:“你爸今天出去跟人下棋,下著下著兩人吵了起來,最後你爸把人家一把推到了地上,還送了醫院。後來警察來了,說是你爸的全責,要賠償對方的醫藥費。”
這麼多年,父親的暴力因子一點都沒有減少。我一點不感到意外,這些年他惹出的禍都快繞城市一圈了。
每次惹禍要賠錢的時候,他們就會想到我。我大學畢業後,就在一家外企找到了工作,一直很出色,收入也不錯,後來又遇到了陳維民,這幾年雖然沒有上班了,但也一直豐衣足食,除了要買衣服買包包外,家裏的支出也占到了很大部分。
“他們要多少錢?”我一聽到錢,就知道這事躲不過。
“他們要一萬塊錢,說是檢查費、藥費,如果有後遺症,還要承擔後續的費用。”母親說著說著就開始哭起來。
我本想說一會打過去,突然又想到今天跟陳維民談崩了,自己又沒工作,今後生活都還是個問題,想了一想,說:“我現在手裏隻有5000了,其他的你們自己想想辦法。”
“可是——”母親還沒說完,我便掛了電話。
她迅速用手機銀行給母親轉了5000塊錢。
門鈴又響了。
我站起來,走到門後,踮起腳,從貓眼裏望出去,一個男人站在門口。
是陳維民的司機董建軍。
如果不出所料,他是陳維民派來送分手費的。
我開了門。
建軍看了看我,發現她眼眶紅紅的,便問了一句:“你還好吧?”
我沒有回答,隻是低著頭默默地佇立在門口。
建軍有些尷尬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遞了過來。
我看著銀行卡,沒有伸手去接。冷笑了一聲:“他就派你來打發我啊?”
建軍說:“那你準備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我伸手拿過了銀行卡,“總不至於人財兩空吧!”
建軍流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沒有一張銀行卡辦不到的事呀!”
我剛要轉身關門,突然又停下來:“你用你開車的技術換他的錢,我用我的青春來換,誰也不用瞧不起誰。”
“那是,你多厲害呀!逼得人家差點上吊自殺,你就一點悔意也沒有嗎?”建軍也不示弱。
“那如果是我上吊自殺,你是不是就會說我咎由自取呀?要懺悔的是他陳維民,我的青春,我的工作,都沒了,我找誰要去?”我波浪形的長發披散下來,胸口微微地起伏著。
“當小三當得真是理直氣壯了!”
“滾!”我轟然關了門。
我不想跟董建軍吵,一個破司機,有什麼可吵的,我累了,我要躺下來靜靜地睡一下。
“砰砰砰——”有人拍門。
一定是董建軍,我不想理他,用抱枕蓋住耳朵。
“砰砰砰——砰砰砰——”門外的人似乎不甘罷休。
我憤怒地站起來,三兩步走到門口,打開門,正要衝董建軍嚷嚷讓他快滾,話還沒出口,就被活生生地塞了回來。
我像是被人訂住了一樣,渾身不能動彈,張開準備罵人的嘴巴久久不能合上。眼睛瞪得老大,眼球似乎都要從眼眶裏跳了出來。
那張遺像——那張王靜美的黑白遺像——高高地立在我的眼前。
相片上的王靜美表情肅穆,眼睛裏射出冷冷的光芒,鄙視著我。
一個全身穿著黑色的男人捧著它,臉剛好被相框擋住,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帽子。
“啊——”僵持了許久之後,我才發出一聲淒厲的呼喊,趕緊轉身要關門。
就在門要關上的一瞬間,一隻強有力的胳膊塞進了門縫,門撞到粗粗的胳膊後又彈了回去。
“啊——”我趕緊丟下門往屋裏逃,但沒走出幾步,便被一個強健的身體給抱住了。我拚命掙紮,但無濟於事,那個黑衣人一手縛住我的身體,一手死死捂住我的嘴。
一把刀突然插進了我的身體。
我感受到血從我的身體裏噴湧而出,血腥的味道彌漫開來,我甚至都來不及反應,我想要看到凶手的模樣,可我根本沒有了任何力量,我像一朵脆弱的小野花,狂風暴雨下來不及掙紮,便已折斷了身體。
我感覺到自己被扔在了地板上,血慢慢開始往外蔓延,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可是眼前的一切都漸漸模糊起來,我快要死了,我知道。隻是沒想到,在這麼一個普通的日子裏,我卻以這樣的方式不明不白地跟這個世界告別。
甚至都來不及跟任何人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