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後,我竭力平複著心跳,摸索著探上我的門鎖。
鎖沒有被撬開的痕跡。他是用鑰匙進來的。
而唯一一把備用鑰匙是在李承明那兒。
我的心緒更加崩潰,瘋狂地大喊大叫起來,把李承明先前送來插在花瓶裏的花一把推倒。
玻璃瓶在地上碎裂,花也散落了一地,我赤著腳被玻璃碎片紮破了腳心,卻絲毫不覺得痛。
張宇把我家貴重物品都偷走了,一時間,偌大的客廳變得空蕩蕩的,隻剩下家具在對我冷嘲熱諷。
連我和外界聯係的那部手機也不翼而飛。
腦海中那個譏諷的聲音在肆意放大——
李湘宜,你還有什麼,你活著的意義在哪裏?
可下一秒就被我潛意識狠狠否定回去。
不,我要活下去,我不能讓這些人欺我辱我之後還能成為日後炫耀的談資,不能受傷害的隻有我自己!
就算死,我也要拉個人一起下地獄。
我抹去淚水,扶著牆,循著記憶的路線,踉踉蹌蹌去樓下小賣鋪借電話。
奈何,正在納涼的老板娘根本不理睬我,聽聲音,她正和另外幾個女人打牌打得熱火朝天。
我小心翼翼,有些畏懼地遞上五塊錢:
「我需要幫助,有人入室搶劫、騷擾我,請問可以幫我報警嗎?」
打牌的女人們止住了,老板娘好整以暇地對我說:
「就你們家那窮得叮當響的樣,誰入室搶劫你,怕是逢年過節還得給你留下倆硬幣吧。」
幾個女人一起大笑起來,笑到打嗝。我攥緊了衣角,局促地站在原地。
我忽然發現我可能什麼都做不了,敵在明我在暗,還有這多重阻礙。
難道除非我死了,那些欺辱我的人才能付出應有的代價?
「給給給,拿了抓緊滾蛋,別在這兒妨礙我做生意。」
我正出神時,老板娘拿起擺放了一窗台,準備喂狗的發黴硬饅頭砸到我身上。
冷硬的饅頭猝不及防砸到我的額角。
我吃痛,捂住頭,終於按捺不住心底的委屈,爆發起來:
「我是眼盲,不是心瞎,看得清是非黑白,也不是被你隨意淩辱的叫花子!」
我執拗地跟她爭執,卻被老板娘推倒在地,還順手潑了熱茶水在我身上。
「臭瞎子,給你點陽光你還燦爛了......」
滾燙的茶水正好燙在我的胸口,引得那處火辣辣生疼。
「他媽的欺負什麼人,臭娘們,滾你媽的。」
這時,一個熟悉渾厚的聲音暴躁地衝了過來,替我解圍。
竟然是張宇,他恰巧路過。
我渾身一哆嗦,知道是他後油然升起恐懼。
「媽的你們還有沒有點良心了,不知道這是盲人啊,就這樣作賤欺負,我祝你們家祖宗八輩以後都是殘疾!」張宇繼續吼道。
最後,他不僅替我辱罵了那老板娘,還暴怒地砸了她的招牌,把她嚇得立刻拉下卷簾門歇業。
幾個長舌婦也灰溜溜四散離去。
四周平靜下來後,我怔怔地站在街邊,感受到他仍在微喘著平息方才的怒火。
「李小姐,你、你沒事吧。」
他轉向我的語氣瞬間變得和順,仿佛狂風驟雨是他,眼下的春風化雨也是他。
「對了,你剛剛是來幹什麼?她們為啥這樣欺負你。」他好奇地問。
我嘴唇一哆嗦,自然不敢告訴他我是為了打電話報警他騷擾和盜竊,隻得說是想買點飯吃。
「買飯吃啊......」張宇點了點頭,突然動了下自己提著的塑料袋,嘿嘿一笑:
「巧了麼這不是,我剛囤的午餐肉罐頭,走,我送你回家一起吃。」
張宇攙扶著我回到家,入戶之前還貼心地幫我掃除了地板上的玻璃碎片。
知道我被燙傷了,他翻箱倒櫃替我找燙傷膏,我局促不安地坐在沙發上,好像我才是客人。
而我現在心中充斥著極為複雜的情緒,我不知道如何擺脫他。
可我也突然不想傷害他。畢竟,他剛剛替我解圍。
吃藥時間到了,我用白開水衝下去了藥粒。
失明之後,我一直在服用一些鎮定和安神的藥物穩定情緒。
「剛才你是不是被燙傷的這裏?」張宇冷不丁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鎖骨。
「是這裏,可是......」我嚇了一跳,慌忙摁住他的手,可是已經晚了。
他非常直男癌,一把扯開了我的吊帶,露出鎖骨和微微溝壑,肉也被勒得發痛。
「別動。又不是沒看過。」
他俯下身來,一遍遍細心地為我擦拭。
清涼的藥膏通過指腹,透著溫淡的藥香,均勻塗抹在肌膚上。
我心跳如雷,卻清晰地聽到他喉結滾動的聲音:
「以後再有人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無父無母,也沒家,不怕事。」
剛剛想摁住他手的時候,我意外摸到了他的腿,驚奇地發現——
他沒有左腿。左腿的地方是義肢。
我不知道這個男人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一些不好的事情開始在腦海裏盤旋,加重了我的恐懼。
「張宇,我,我真的沒有錢,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像是鼓足了勇氣,咬著牙說。
空氣於一瞬間陷入凝滯。
擦藥膏的動作停了下來,他遲滯了片刻,猶是笑吟吟說:
「沒有錢。你還有別的東西啊。」
我有些怔住了,什麼意思?
說時遲,那時快,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將我雙手高舉過頭頂,將我抵在沙發上。
一雙冰涼的唇瓣突然吻上了我的唇。
我驚呆住了,恐懼從背脊貫穿至四肢百骸。
張宇的吻暴虐又拙劣。
像一頭饑渴已久的野獸在掠食獵物。
我到底以正常人的姿態活過十八年,也談過戀愛,對他現在的狀態再清楚不過。
他動了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