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溪是在傍晚走出監獄的,她並不是被釋放,隻是臨時保釋。
“舅舅,您快點,再快點!”
她坐在副駕駛上,急促地催促著身旁的中年男人。
破舊的麵包車行駛在公路上,中年男人不住地安慰著她,“溪兒,你不要太擔心了,會有辦法的......”
他的聲音並不厚實,帶著自己都不信的心虛感。
這次,或許妹妹真的熬不過去了。
她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還在獄中的女兒。
他作為她的哥哥,拿出小半積蓄上下打點,才終於將溪兒從監獄中保釋出來三天。
車子在醫院的停車場停下,顧清溪一溜煙就從車上跑了下去,直奔母親的病房。
母親還在昏昏沉沉地睡著,她去找了一趟母親的主治醫生。
得知目前正好有一個跟母親匹配的心臟,但是手術的成功率隻有百分之三十。
母親現在的情況很壞。
她心裏一陣陣抽疼著難受。
換心臟的話,手術費從哪裏來?
可若是不換心臟,母親就必死無疑。
“溪兒,這裏是舅舅所有的錢了。”
醫院走廊,顧清溪垂著頭掉眼淚,舅舅走過來,粗糙的大手將一張銀行卡塞在她的手上。
“都怪舅舅沒本事,幫不上忙,當年要是肯出去做生意,現在也不會這樣......”
“這裏麵有八萬塊錢,密碼是你的生日。”
溫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顧清溪的眼睛更是酸得厲害,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舅舅,您別這麼說......”
從她被陷害入獄的那一刻起,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她就嘗了個遍!
明明父母雙全的她,卻活得像個孤兒,明明父親有大把的錢,卻對病床上的母親不聞不問。
她也試過,去跟父親服軟,求情,隻要能為母親要來醫藥費,哪怕以後十倍奉還,都是可以的。
可是沒想到,她連顧家的門都沒能進去,就被趕了出來。
更沒想到,到最後,傾盡全力幫她的人,竟然是窮苦的舅舅。
真是諷刺。
母親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無論如何,她都要救回母親。
......
時間緊迫,在借遍了所有能聯係上的朋友,卻仍然還缺十萬塊錢的時候,一個任務找上了她。
到達指定地點的時候已經是淩晨。
那是一座久無人住的宅子,很寬闊,卻處處透著逼人的寒氣。
她是被蒙著眼帶入房間的。
整個屋子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還有酒精的味道。
“你就是他們送來給我的女人?”
低沉好聽的男人聲音在身後響起,隻是那“送來”二字,帶著些輕佻,著實刺耳。
她是砧板上的肉,是可以隨意買賣的商品。
她沒有說話,想要摘下眼罩的手也被他按住。
他的力氣很大,她隻能任由他將她拖到床上,然後翻覆、淪陷......
濃重的血腥氣將她淹沒。
折騰了兩三個小時,他終於沒有了動靜。
將眼罩摘下,屋內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她伸出手去,試探性地觸摸了一下男人的鼻息。
刹那間,她就像觸電一般縮回手。
他死了。
身體不受控製的顫抖,顧清溪再也顧不得別的,摸索到門的位置,就要往外跑。
可是那沉重的鐵門,卻怎麼也打不開。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這裏死人了!快放我出去!”
她一邊拍門,一邊喊,喊到嗓子都啞了,那扇門終於開了,然後,她的眼睛再一次被蒙上。
她是在郊區的馬路牙子上被扔下的。
同樣被扔下車的,還有一小包紙鈔。
拿到錢,顧清溪顧不得身上的狼狽,連滾帶爬就往市中心的醫院趕。
有了這些錢,媽媽就有救了!
淚水混合著汗水從臉頰上滾落,等到她趕到醫院的時候,天邊已經泛白。
“醫生,我是307三床病人的家屬,我們預約了手術,我、我今天把錢帶來了,你可以給我們安排手術了......”
她將那一包的錢放在桌上,激動得語無倫次。
“很抱歉,你媽媽現在,已經不需要這些錢了。”
醫生看向她的目光,帶著惋惜和心疼。
“就在你來的半小時之前,她因為心力衰竭去世了,監獄那邊說你今天臨時被保釋出獄,還沒能聯係上你,所以......節哀。”
“你說什麼?”
顧清溪不可置信地盯著對麵醫生開合的雙唇,瞳孔之中,視線卻逐漸模糊。
為了湊齊手術費,她出賣了自己的童貞。
可是現在......
媽,您為什麼就不能多撐一會兒?
媽,對不起,對不起,溪兒來晚了。
“顧小姐,顧小姐你醒醒!”
“送去急救!”
那些聲音,似乎都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顧清溪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和沉寂。
......
再醒來的時候,顧清溪已經回到了監獄。
她渾渾噩噩地大病了一場,很久都高燒不退,清醒的時候,就在病區的房間裏坐著,望著窗外的太陽漸漸偏移,很久很久。
一周之後,她回到了普通監區。
“57號,你跟我來一下。”
獄警不帶感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哦,好。”
顧清溪停下手上的活兒,起身跟隨獄警出去。
“你被無罪釋放了,跟我去辦出獄手續吧。”
這句話在耳邊響起的時候,顧清溪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無罪釋放?
她的案子不是早已經板上釘釘了麼,足足十五年的刑期,為何現在會被無罪釋放。
“57號,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你快一點。”
就在顧清溪愣神的空當,獄警已經走出了幾步,極不耐煩地催促她。
“好。”
她趕緊跟上獄警的步伐。
辦手續的過程很順暢,顧清溪一直覺得自己像是飄在空中一般,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一直到走出那扇沉重的灰色鐵門,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徹底清醒過來。
她真的出來了。
時值正午,望著頭頂眩目的太陽,顧清溪感到一陣迷茫。
她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但陡然被放出來,卻不知該先處理哪一樁了。
“刺溜——”
一輛加長林肯疾馳而來,在她的麵前平穩停下。
“您好,請問您是顧清溪,顧小姐嗎?”
車上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彬彬有禮地對顧清溪發問。
顧清溪望著眼前的男人,絲毫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