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幾人靜默下來，看向出言的人。

原主對這人有些印象，她是沈校尉的女兒沈青青，平時看著一副怯懦的模樣，但第一個附和說自己會跳《滿江紅》的也是她。

她在京城貴女中算是很不起眼的一個，除開宴會上見過幾麵，與原主也沒有過多的交集。

“你胡說什麼呢！”一旁的姑娘怒道，“你知道欽犯私逃是什麼罪嗎！”

沈青青眉眼低垂，“知道，可我不想回去。”

“你！”那人有些惱，“你想害死你的家人嗎！”

不說還好，一說，沈青青卻更加堅定，她抬起頭，一字一句說道：“我不會回去！”

“別忘了，我們被馬匪擄走，他們早就默認我們已經死了，回不回去都已經不再重要，流放之地苦寒無比，你們真的想吃一輩子苦嗎！”

聽得這話，其他人也開始猶豫不決起來。

確實，在那些官差和他們的家人眼裏，落入馬匪之手是必死無疑，她們如今自救安全回來，何必再去那嶺南受苦？

但她們拿不定主意，便將目光看向了蘇珮。

蘇珮看著她們，也明白這些姑娘們的猶豫。

沈青青不想回去也情有可原，她家中有個弟弟，父母疼愛弟弟，她這個女兒一直備受冷落。流放的這些時日，尋到吃的也是先緊著弟弟來，而她一直有一頓沒一頓的，過得極為淒慘。

與其回去繼續受苦，不如搏一搏，如今在這偏僻的地方無人認識她，她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但這樣的想法終究太過於簡單，這並不是安定的年代，山匪流寇比比皆是，她一個女孩子家，沒有保命的資本，遲早會出事。

蘇珮歎了一口氣，“你們可以離開，開始新的生活，對外我們可以說你們是被那群馬匪殺了，但你們也要想清楚，沒有父母的庇佑，沒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在這樣的世道你們未必能活得下去！”

她再次提醒，“外麵不比京城，你的身份來曆都是問題，你要一輩子躲躲藏藏不能以真麵目示人，或許過得會比流放之地更苦！”

她支持女性靠自己崛起，但並不是盲目崛起，她手中握有實驗室尚且過得小心翼翼，何況這些嬌生慣養的貴女們？

回到流放之地雖然苦了些，但至少有親人在，旁人不敢亂來。

利弊挑明，蘇珮看向眾人，最後定在沈青青臉上，見她又有些猶豫，便道：“這樣吧，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一晚，弄些吃食，今晚你們好好考慮，明早再啟程。”

這提議獲得一眾的認可，她們便又驅馬到了郊外附近，雖然依舊風餐露宿，但至少不用擔心有野狼。

她們分成兩隊，一隊尋找野果食物，一隊尋些木柴枯草。

蘇珮身邊一直有人，她不好進入實驗室取吃的，隻好跟著隊伍一起啃了幾顆野果，入口酸澀，極難下咽。

夜深人靜，有人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待到天蒙蒙亮，幾人收拾好，準備出發。

沈青青和另外一個女子毅然決定離開，蘇珮也不再勸，與其他另外幾個人核對了一遍回去後的說法，同那二人道了聲保重，便就此分開。

因蘇珮不會騎馬，依舊與劉鈺兒共乘。

劉鈺兒自昨日出來後就很少開口，看著沈青青二人離開，還是問了出來。

“你就放她們這麼走了，若回去他們不信我們說得怎麼辦？你可想過後果？”

蘇珮搖頭，“就是因為想過，所以才更要讓她們去做自己想做的。”

就像她穿來的身份沒得選一樣，她們之前的遭遇也沒得選，如今寧願冒著危險去創造自己的未來，那她又憑什麼阻攔？

至於官差，他們在馬匪來時選擇了逃跑，那便不會在意這幾個人到底是真的死了還是逃了。

而那時，她們的父母信與不信，又有什麼關係呢？

劉鈺兒不再提，駕馬前進。

但蘇珮心中卻有了疑問，按理說劉鈺兒隻是私生女，且看樣子之前過得也不好，為何還會騎馬？而且她也沒有想要離開這家的意思。

昨日沒有細想，她在提及自己是私生女的時候沒有一絲一毫的自卑之意，哪怕昨日在寨子裏演戲，也沒有過多的情緒外露，她一直都冷靜得異常。

這樣沉著的心態，讓蘇珮不禁讚歎，她對劉鈺兒也產生了好奇。

一路顛簸，雖說剩下幾人都會騎馬，但騎這麼久還是讓他們產生不適，行一段路便休息一會，再繼續趕路。

疾跑的馬始終比走路的人腳程快，日上三竿，微風拂過，遠遠地看到了尚在趕路的流放隊伍。

他們驅馬追上，行進的人看到她們，隊伍騷動起來。

有官差看到她們，立刻上前，一鞭子攔住了她們，讓她們下馬。

“官爺！是縣衙救了我們！”蘇珮連忙喊道。

其餘人連忙附和：“是啊大人，縣衙放火燒山，救了我們！”

“還給了馬匹讓我們趕緊回來！”

她們把計劃好的說辭說出來，那官差臉上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們先開口，就是怕官差發現，借口縣衙救人卻沒有縣衙的人送回，任誰也很難信。

自救的手段自然是不能說的，女子名節事大，幾人都決定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裏，平陽寨被火燒了也是事實，縣衙肯定會去查探，到時發現有山匪，自然就是縣衙的功勞。

剿匪是真，她們就不怕查，何況官差也並不會去查。

看官差臉色莫定，蘇珮想了想，添了一句：“縣衙大人說，各位官爺押送犯人不易，路途遙遠，這幾匹馬是匪徒的，托我們贈送給各位大人，就當是給各位大人的補給！”

“女子終究不方便一個人在外，還望官爺行個方便，讓我們回到家人身邊。”

這話一出，官差的臉色好了些，的確，這世道一個女子還是個罪犯，怕是很難生存，她們想回到家人身邊也無可厚非。

他看了看幾人，“就你們幾個？”

“就我們幾個。”

幾個官差互視一眼，接過她們手中的馬匹，互視一眼，點了點頭，再核對了姓名後，讓她們趕緊歸隊。

她們歡欣謝過，往隊伍中奔去。

“爹！娘！兄長！”

“父親！母親！”

姑娘們呼喊著，找著自己親人的位置，相擁而泣。

蘇珮一家在隊伍末，劉鈺兒和蘇珮告別，便往前方走去。

“珮兒，你回來了！”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