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流放路途千裏，每日需要徒步行至二三十公裏，對帶著厚重枷鎖的流放犯來說是十足的煎熬。

蘇珮一家在隊伍後麵，官差甚至懶得管他們，也沒有枷鎖束縛。

然而官差還是會時不時落後幾步看看他們一家是否跟上，畢竟朝廷的命令，哪怕再不想管也不得不聽，丟失了要犯他們也要遭殃。

天色漸暗，流放隊伍終於停下，給時間尋找食物。

昨晚官差直接將他們踢出火堆隊伍，雖說應急弄了枯草墊子將就，但如今入了十月，熱氣褪去，夜間也有了些寒意，沒有人群取暖，他們幾個人身體還好不打緊，季沅心一個孕婦怕是受不住。

蘇父找了些枯草堆在一起，季沅心坐在枯草堆上，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念叨著什麼。

這些枯草堆是遠遠不夠的，南方潮濕，路上可用的幹燥枯草也越來越少，沒有厚實的墊子被褥，他們很容易生病。

蘇珮和蘇父說了自己的建議，最好是做個被褥和厚墊子禦寒，這樣也省了他們每晚都要找枯草紮堆的麻煩。

實驗室的被子她不能直接拿出來，但自己做的話，就不會引起懷疑了。

蘇父自然同意，他是個文官，身體並不如其他人強壯，能有個被褥於他而言也是有益的。

但同時也有些顧慮：“但褥子厚重，我們每日要行走那麼遠的路，怕是不方便啊！”

這蘇珮當然是考慮到了，被褥不像手帕那樣小巧容易折疊攜帶，官差對他們一家也沒有任何通融照顧，每日拿著鞭子像驢似的催著他們趕路，背著厚重的褥子確實不方便。

“爹你放心，我有辦法。”

蘇珮不做過多解釋，不管蘇父怎麼問，她都不開口，蘇父最終放棄。

分開尋找食物的時候，二人也順便尋找周圍可以編織的幹草藤蔓與枯草。

蘇珮來到樹藤拱門邊，確認四周無人，進入了實驗室，她記得實驗室裏有種些棉花，培育的新品種棉花更保暖產量更高，裝填後比普通棉花更輕便，不知道長成了沒有。

蘇珮找了一圈，果然讓她找到了棉花枝，棉花果四開裂口，裏麵雪白的棉花鼓鼓囊囊，幾乎要掉出來。

她連忙摘了一些放在衣服兜裏，又不好拿太多，摘了幾個最大的棉花果，又拿了些補充營養的水果，離開實驗室，與蘇父彙合。

蘇父找了幾根粗.長的枯木枝，還有一些枯藤條，比較結實，拿來編織剛好。

見到蘇珮手中的棉花果，蘇父眼睛都直了：“棉花？！珮兒你怎麼找到的。”

“噓——”看到周圍不斷有找食物回來的人，蘇珮示意蘇父噤聲，低聲說道：“我找吃食的時候，發現那邊石榴樹下有幾株棉花苗結果了，就趕緊摘下來，這樣我們做被褥的時候塞點棉花進去，輕便又暖和。”

蘇父開心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原來這就是珮兒說得辦法，確實新棉更為輕便保暖，忙開心地點頭：“好好，珮兒有心了，我們這就回去！”

天黑了，二人拖著東西回來，趕緊將水果分了吃完。官差巡視一圈，隻看到他們尋找的枯木與藤條，也沒有多問，道了聲“老實點”便離開了。

夜漸深，流放隊伍的火篝堆徹起來，蘇珮一家依舊被排除在隊伍外。

幸好今日提前有準備，蘇珮讓蘇父多找了點枯草回來，自己趕緊將枯木點燃。

把火堆駐好，接下來就是編織褥墊。

蘇珮抽出幾根粗細均勻的藤條，搜索著之前在學校時學的中.國結編法的記憶，一點一點環繞藤條，倒真讓她變出了一塊細密的網截麵來。

“姐姐好厲害啊！我也想學！”蘇瑗在一旁看著蘇珮手起手落不一會就編出來的東西，連忙湊了過來。

蘇珮看著手頭上數量有限的藤條，隻得摸了摸蘇瑗的頭，“瑗兒乖，等明天讓爹爹多找點藤條，姐姐再教你好不好？”

蘇瑗點了點頭，坐在蘇珮旁邊靜靜地看著她編織。

蘇父找回一堆幹草，看到蘇珮手上不停編織，也不停著，又去找枯草。

低頭編了半天，蘇珮才伸了伸腰活動活動脖子，蘇父這次找的藤條隻夠編織兩條一米多點的網織塊，勉強夠季沅心一個人用的，等明日再多找一些，再編織幾條。

看到蘇父尋回的枯草，蘇珮拿了一把放在手裏揉搓，把枯草揉搓的柔.軟了，放在兩塊網織麵中間試了試軟硬，便繼續搓草。

轉頭，便看到蘇兆添已經躺在了地上，背對著他們，一絲動靜也沒有。

“你與其在這裏自暴自棄，不如過來幫幫忙，讓一家人好過些！”

蘇珮開口，然而那邊絲毫沒有反應，蘇珮也懶得再說，倒是一旁的蘇瑗積極跑到她跟前。

“瑗兒也想幫忙！”

“還是瑗兒懂事！”蘇珮捏了捏蘇瑗的小鼻子，昨晚蘇瑗肚子被踢了幾腳，她還擔心蘇瑗今日會有什麼不適，好在今早蘇瑗已無大概，這會能幫忙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她拿出幾個棉花果，給蘇瑗示範了一下怎麼剝出棉花。

“瑗兒學會了嗎？”

蘇瑗點點頭，一聽能夠幫忙，小家夥幹勁十足，小手包著棉花果，奮力地剝著，把棉花果的棉花扯出了絲來。

蘇珮一邊誇獎，一邊繼續搓枯草，不一會兒，兩人跟前便是一攤搓軟了的枯草和棉花。

估摸著差不多了，蘇珮停下搓草，把搓軟了的枯草和棉花均勻放在兩塊網織麵之間，又用剩下的枯藤把網織麵四邊封裹起來。

一個簡易的褥子便做好了。

蘇瑗高興地歡呼，蘇珮給蘇瑗試蓋了一下， 蘇瑗直呼暖和。

蘇父又抱了不少枯草回來，見到褥子已經做好了一個，也高興起來，“還是珮兒厲害！”

那邊流放隊伍已經紛紛入睡，幾人趕緊把枯草鋪好，給季沅心蓋上剛做好的褥子，這才安心睡去。

月明星稀，烏鵲遠遠啼鳴一聲，回音蕩了一刻，又陷入沉寂。

火堆劈啪一聲響，睡夢中的蘇兆添感到有人在推自己，猛地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