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宜城第二天,沈舒就被送到了謝家。
她穿著繼妹不要的裙子,站在謝家別墅的大廳裏。
來往的傭人,眼裏都有明顯的好奇,“這就是沈家大小姐,聽說是二少的未婚妻?”
“二少?不是大少嗎?”
另一個傭人撇撇嘴,“大少怎麼可能看上這樣的人?”
別說是她,就算是沈家另一位小姐,也沒資格入大少的眼。
更何況這位......
“她怎麼帶著墨鏡,是不是看不見?”
“聽說是盲人,被火燒的,好像臉都燒爛了。”
身後傳來唏噓的聲音,“不會吧,那二少怎麼可能......”
“老先生的意思,誰敢忤逆?聽說為了讓二少答應,老先生都給言家施壓了。逼言家送走了那位小姐。”
有人倒吸了口涼氣,言家那位小姐,那可是二少的心尖寵。
大家朝這邊看過來,眼裏都帶著同情。以二少的脾氣,看來這位沈家大小姐,以後有苦頭吃了。
幾個人聲音壓得很低,但這些話還是一字不落,傳到了沈舒的耳朵裏。
她的確看不見,但聽覺卻比常人敏銳。
她也清楚,沈家把她丟在鄉下這麼多年不管不問,現在又忽然接回來,是抱著怎樣的目的。
不過,她並不在意。
她這回回來,是有自己的事要做。
沈舒很耐心,在謝家別墅站了兩個多小時,沒有人出來接待。臨近傍晚的時候,管家才從外麵進來。
看到她愣了下,“您是......”
“沈舒。”
她禮貌地報上自己的姓名,管家臉色都變了,“您怎麼還在這裏,我不是讓人去通知了......”
他緩了下神色,才繼續:“老先生昨晚突發狀況,現在還在醫院,今天隻怕沒法見您了。”
他昨晚到今天上午,都一直在忙。
下午的時候,才想起來,讓人去沈家通知了。
他有些疑惑:“沈家沒有告訴您?”
沈舒搖頭,這件事並沒有人跟她提過,不過她也忽然明白,為了什麼來的時候,繼母會說家裏司機有事。
讓她自己打車過來。
謝爺爺要見她,是謝爺爺的意思。可如果謝家已經通知,她還非要過來,那就是迫不及待。
不過,沈舒也沒有多說,隻禮貌開口:“那麻煩您轉告謝爺爺,好好休息,等他身體好些,我再去拜訪。”
管家點頭也沒多說,雖然大概猜到,這裏頭應該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但沈家的事,他無意多問。
隻安排了人送沈舒回去,不管怎麼說,老爺子要見的人,他怎麼都得照顧著些。
然而沈舒道了謝,卻拒絕了他的好意。
她還有別的事要做,這也是她回來的目的之一。
見她堅持,管家也沒勉強,隻臨走的時候給她留了個號碼,“有什麼事,打這個電話就行,我姓孟。”
沈舒點頭:“謝謝您。”
她出門打了車,報了個地址:“去永福巷。”
這是回來前外婆交待的,讓她去這裏找一個人。
永福巷在老城區,汽車不知開了多久才停下來。彎彎繞繞的小道,對麵隔一條街卻是高樓大廈,鱗次櫛比。
司機說這邊老城再造,近些年官方投入了不少人力財力。
沈舒也沒太認真聽,她想著自己的事。
這回回來,主要是為了治眼睛,還有母親留給她的東西。
外婆說,那些東西沒有人知道,不過必須等到她十八歲,才能取出來。
還有三個月。
汽車停在巷子口,裏頭開不進去,沈舒隻能下車自己走。
八月,天氣悶熱得很,她踏進藥鋪大門,剛要開口,就聽到外頭傳來雨點的聲音。
有小到大,鼓點一樣急促得很。
她沒帶傘,回過頭擰了擰眉。
這時裏頭有人出來,看到她問了句:“哪裏不舒服?”聽聲音年紀不大,像十七八歲的少年。
沈舒說:“我找人,請問汪廉生住這裏嗎?”
她問得很客氣。
好幾秒才聽到少年的聲音:“老爺子不在。”他走過來,打量著沈舒。這條街上,知道汪大夫的人不少。
但聽過老爺子真名的,隻怕是沒有。
看沈舒的樣子,也不像是住在這邊的,更何況還是個小姑娘。他說:“你找他可以明天再來。”
他也沒有多問,老爺子的事,他向來不多管。
沈舒也沒再說什麼,隻點頭道了謝。
外頭雨勢很大,等停下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外頭的天已經徹底黑了。
老街區路燈很暗,好在沈舒用不著。
隻是路也不好走,青石板的路麵因為年代久遠,有些凹凸。
來的時候沈舒記過路,然而巷子太繞,哪怕記得也容易走錯。更何況她看不見,這會兒也找不到人問路。
她隻能摸索著,不知走到了哪裏。
繞過拐角,前麵的巷子光線更暗,因為聽不到聲音,沈舒心裏有些害怕。
正猶豫要不要返回,旁邊有什麼東西,忽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堅硬冰冷,緊接著就是男人聲音:“別亂動。”
沈舒沒有動,男人整個身子都倚靠下來,“不要出聲。”仍然是威脅的語氣,那把刀貼著她的動脈。
隻要她出聲,就能立即割破她的喉嚨。
沈舒很聽話,她握緊盲杖,聽到不遠處一陣又一陣的腳步聲。
“沒在這邊。”
“這邊也沒有。”
“媽的,讓他跑了!”
另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很快聲音就消失在巷子另一頭。
不知又過了多久,男人仍舊沒有動。
他眼皮很沉,強撐著握住匕首,整個身體的力量,幾乎都壓在沈舒身上。
沈舒支撐不住,半個背都抵在牆上,“他們走了。”
她開口,聲音很輕,竭力壓製著喉嚨裏的顫抖。
“你傷很重,需要去醫院。”
“別亂動。”
男人顯然並不信她,刀尖挑上她的臉,觸及墨鏡的時候,被她擋住:“我看不見。”
盲人?
男人挑眉,似乎在判斷真假。
沈舒也沒躲,隻挪開視線:“是燒傷,不好看。”她把盲杖拿到前麵,這些年她見慣了異樣的眼光。
然而比起那些不好的言論,她更怕的,是被人看到這張臉。
因為這張臉,曾害死了外公。
男人卻並不在意,隻冷笑了聲:“燒傷老子也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