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再次抬起,沈舒心頭一跳。
然而下一秒,男人的手機響了起來。
屏幕上跳躍的幾個字,他卻沒有接,隻掃了眼按了關機。
沈舒的心還在嗓子眼,卻聽男人似乎笑了聲,很輕也很冷,在這漆黑的夜裏。
他忽然開口:“多大了?”
沈舒愣一下,沒有回答。男人抬起她的下巴,昏暗的燈光下,那張臉被墨鏡遮擋了大半。
看不清,卻也知道是個小姑娘。
他問:“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沈舒握著盲杖,搖頭。
她又聽到男人的笑,他鬆開她,從兜裏摸出煙盒。
然而剛下過雨,盒子已經全部濕透了,他收了匕首,抬眉:“走吧。”
“往後五百米,往右走到盡頭,往左四百米,再往左,一直往前走就出去了。”他知道她在找路,也沒再為難她。
沈舒怔了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給自己指路。
她一刻也不敢多留,道了謝轉身就走。
然而走了兩步,卻想起什麼,頓了下從布包裏摸出個瓷瓶。
“這個給你,塗在傷口處。”
有止血止疼,還有愈合的功能,不過他的傷......
“你最好還是去醫院處理一下。”小姑娘嗓音軟軟,連包裏的紗布也一並給他留下了。
然而到底沒敢停留,眼前的男人太危險,她放下東西便很快離開,一路連頭也沒敢回。
不知走了多久,才聽到巷子外的聲音,她急忙出去走到人多的地方。
才鬆一口氣,調出軟件打了車。
而此時,巷子這邊也有人來。
陸淮接到電話,氣也沒敢多喘一口,就帶人過來了。
“錚哥!”
他把牆角的男人扶起來,“怎麼回事兒,誰特麼幹的?”
謝錚眼神冰冷,扔過手裏的匕首:“查一下。”
陸淮看了眼,將匕首遞給身後的人,幾乎是咬牙切齒,“好好特麼給我查一查。”
身後幾人點頭,拿了東西離開。
陸淮才扶著謝錚往外走,巷子狹窄,汽車開不進來。
走了沒幾步,謝錚的腳步忽然停下來。
“怎麼了哥?”
陸淮疑惑,謝錚的目光卻落在牆根,那個白色的瓷瓶上。
“把那個......”修長的手指抬起,往那邊指了指,“帶上。”
陸淮腳步頓了下,讓人撿起來。
此時沈舒已經上了車,汽車一路開回沈家。
別墅裏,沈家一家人正在吃晚飯,看到沈舒回來,先是繼母周月芸站起來。
“舒舒回來了,快,過來吃飯。”
她吩咐傭人,“你們扶著點兒小姐。”
沈舒眼睛看不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然而周月芸故意說出來,不知道是在提醒誰。
此時沈博華也放下筷子,“這麼晚回來,去哪兒了?”
謝家那邊下午司機就去過了,根本沒有她的人影。
沈舒說:“去找朋友。”
沈博華是沈舒的父親,然而八歲那年,沈舒的母親在那場大火中喪生。
沒過多久,沈博華就帶著繼母和比她小三歲的繼妹,住進了家裏。
從那時起,這個家就再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沈博華冷哼一聲:“什麼朋友?”
他顯然是不信,沈舒不過剛回來,能有什麼朋友,“既然回來了,就要有回來的樣子。這裏是沈家,不是在鄉下,有什麼不懂的要多問。”
她目光看向沈心瑤,不由溫和了幾分,“瑤瑤你有時間,也多教教你姐姐。”
不管怎麼說,畢竟是沈家的人。
既然回來了,總不能出去丟沈家的臉。
沈心瑤抬起頭,笑容又甜又軟:“知道了爸爸,姐姐要是有什麼不懂,可以問我。”
她歪過腦袋,一副天真無邪。
沈博華也不可能真讓她教,畢竟瑤瑤的時間,比什麼都寶貴。
這已經是八月,還有一個月,大學就要開學了。
瑤瑤成績好,考上的是宜大。
宜大的醫學係,在全國都是能排前三的,特別是藥學,除了京大幾乎沒有哪所大學,能與之媲美。
而且瑤瑤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考取了國際六級醫藥師。
雖然級別並不代表成就,但十五歲就拿到六級,別說在宜城,就算在國內也是鳳毛麟角。
最重要的是,達到八級,就有進入國際醫藥學院的資格。
如果瑤瑤真能進去,前途必將不可限量。
沈家是靠著醫藥起家,這些年在宜城雖然發展還算好,但放到外麵都不夠看,更別說京城,更甚至國際領域。
沈博華的野心不小,他精心栽培出來的女兒。
沈家的未來,如今都在瑤瑤身上。
他又看了眼沈舒,“多跟你妹妹學學。”
到底不想再說什麼,起身上樓去了。
他一走,周月芸也跟著出了餐廳。
沈心瑤放下碗筷,“姐姐還沒吃飯吧,正好桌上這些我也吃不下了。”
她起身,笑一笑,“姐姐吃吧,我先去練琴了。”
沈心瑤的琴房在二樓,沈家精心培養的女兒,自然樣樣都不能差。沈心瑤的鋼琴,已經考了專業八級。
樓上還有她的舞蹈室。
而沈舒的房間,卻安排在樓下,跟傭人離得很近。
周月芸說:“樓上房間滿了,舒舒先將就兩天。阿姨想著樓下你方便些,都給你布置好了,按照你妹妹的樣式。”
她熱情地握住沈舒的手,“你先去看看,衣服用具都跟妹妹一樣,你肯定喜歡。”
“是嗎?”
沈心瑤喜歡的,她就要喜歡?
沈舒自然明白話裏的意思,卻也沒說什麼。這位繼母的厲害,她在八歲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
她這次回來,也不是要跟他們演一家人。
等拿了母親的東西,她就回去。
外婆年紀大了,身體越來越不好,需要人照顧。
沈心瑤上了樓,晚飯沈舒也沒吃。
她轉身走回房間,傭人在身後撇撇嘴,“真當自己是大小姐。”
沈舒也沒回頭,她眼睛不好耳朵卻靈。
她隻是不想計較,回房間洗了澡,換下那條不合身的裙子。她本來是不願碰的,但剛回來也不想生是非。
不過也就這一次。
裙擺沾了水,濺上了泥濘,她不知道在飯廳裏,沈博華有沒有看到。
不過,他應當是不在意的。
他在意的,隻是沈家的臉麵。
沈舒換上外婆給她縫製的睡衣,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
她還得去趟永福巷,她的眼睛一直是外婆的心病。
這次讓她去找汪廉生,也是外婆的意思。
但沈舒並不抱太大的希望。
畢竟快十年,外婆也想過無數種辦法,如果能治,早就治好了。
然而她不想讓外婆擔心,既然是一線希望,她也不想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