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府尹打著哈欠正要甩簽子，聽到邢瑤開口，不悅地蹙了蹙眉。

“你個小小婦人，也懂斷案嗎？”

邢瑤垂眼回道：“我自然是不懂的，但大人才智過人，若是獲得更多信息，定能更快偵破此案，到時候在聖上麵前表功，這刑部尚書的位置，不正是為大人留著的嗎？”

府尹被她這一通馬屁拍的有些找不到北，樂滋滋地點點頭：“說得對說得對，本大人準了！”

一旁的女人們聽到不用上刑了，頓時都鬆了口氣，紛紛努力回想當時的情況，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府尹環視一圈，點了點離屍體 位置最近的那個小丫頭：“你當時就在江大人身邊？那就是你下的咯？”

小丫頭頓時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不是的大人，奴婢給江大人端上的蓮子羹都有嘗過，江大人才能放心入口的。”

仵作也在一旁拱手：“大人，粥裏確實無毒，別說粥內，當日所有的食物都已經被驗過，無毒。”

從走近江府開始，邢瑤便已開始觀察，在她的記憶中，江賦是當場毒發，恰好被潛入府中的原身目睹，原身才會被帶走。

桌邊還有一滴烏黑血漬，印證她通過那畫麵推測，江賦確實是死於毒物，而且是入口的毒物。

不過既然不是通過食物，那會是什麼呢？

邢瑤斂起眸子，不動神色地觀察了一周，餘光卻看到昨日想給她窩頭的婢女來不及收回的眼神。

有意思，別人都膽戰心驚生怕自己被殺頭，這個婢女，似乎格外關注她的動向？

邢瑤一一掃過案上物品，最終目光落在了地上桌上散落的書本案卷上。不難看出，這江賦是在看書時候死的。

其中一本的書頁的右下角，微微發皺。

邢瑤聚力，掌中打出一道勁風。

書頁翻飛，邢瑤眼尖地看到了有幾頁格外皺皺巴巴幾乎破碎。

原來是這樣！

“奶奶的，總不能是這毒，是天上飛來的吧！”

書聲嘩嘩，府尹一一審得不耐煩，氣得一鞭子就要給邢瑤抽過去，不為別的，隻因為她站得最近，“你！別人都說了，就剩你，我看你就是殺人凶手！”

邢瑤抿了抿唇，正要張口，一旁的小婢女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大人，奴婢......曾經看到邢小姐偷偷潛入過書房！”

邢瑤目光一凜，睨向那個小婢女。

小婢女咬了咬唇，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開口道：“奴婢是給老爺研墨的，那日正好老爺想用一方放在庫房內的硯台，奴婢便出去取了，可回來的時候就看著一個影子從屋裏竄了出來，現在想來......身形樣貌都很像邢小姐！”

玩這手，可太低級了。

邢瑤勾了勾唇，眼中閃過一抹興奮。

她倒是想看看，這小丫頭能搞出什麼幺蛾子。

“你這麼肯定是我，為何之前不說？”

小婢女似乎早有準備，淒淒哀落下淚來：“奴婢有罪，擔心邢小姐會報複奴婢，這才不敢開口。”

邢瑤笑容更甚：“那我可真是榮幸，連大人的酷刑都比不上我的威懾力。”

小婢女一怔，隨即又言道：“加之奴婢確實沒有證據，不好指認。可如今老爺的亡魂在側，奴婢實在不敢隱瞞。”

看她能說會道還以為她有什麼真本事，想到昨日憋屈的樣子，府尹眼睛一斜，鼻子狠狠噴出一股濁氣：“哼，原來是為了攪亂本官的視聽，來人......”

“哦？”

邢瑤猛地抬頭，目光淩厲，“既然你言之鑿鑿親眼所見，你倒是說說看，我是如何下毒的？”

小婢女身子一僵，訕訕垂頭：“奴婢看到邢小姐實在房外，房內之事......奴婢沒看到。”

“你不知道？巧了，我知道！”

邢瑤嗤笑一聲，看向府尹，“大人，煩請仵作檢驗下您剛剛拿著的那本書的書頁，是否被加了什麼東西。”

小婢女心中駭然，她竟然真的這麼快就看出了？！

她究竟是誰！

府尹一怔，狐疑地將書遞給了仵作。

仵作接過，將紙片撕下一塊融入水中，取銀針插 入，竟然驚訝地發現那銀針變成了一柄黑針！

“大人，這書、這書有毒啊！”

府尹瞬間變了顏色：“那我豈不是中中中中毒了！”

邢瑤搖搖頭：“這毒藥還需進口才行，民女觀江大人的書角有褶皺，料想江大人看書大抵有舔手指翻頁的習慣，大概就是那時服了毒的吧。”

府尹連忙差人取水，裏裏外外給手指洗了幾遍，這才不太放心地坐回了座位。

“大膽刁民！你既然知道下毒方式，那肯定是你下的毒了！本官大人大量，算你自首！”

這都什麼玩意也能當上府尹！

邢瑤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還是耐心解釋道：“這將書頁浸潤毒物，不是一日能夠完成的，必須朝夕處在這書房之中才是。”

話音剛落，眾人的目光瞬間落在了剛剛的小婢女身上。

小婢女頓時臉色慘白，強作鎮定地掩麵而泣：“奴婢不過是一介女流，哪裏會這種妖術邪法來害大人？小娘子，奴婢昨日見你沒有吃食，還將自己的窩頭好心分給你，你怎地能這樣汙蔑奴婢？”

邢瑤勾了勾唇：“昨日回了牢房，你就開始盤算了吧？”

“先是咳嗽故意引來牢頭，趁牢頭報複，好生善良地分我半邊窩頭，那半個窩頭裏，下過毒吧？由此推斷，這毒物你是隨身攜帶的，隻要讓人好好檢查一番，不信查不出讓江大人中毒的東西。”

小婢女身子一頓，停下了哭泣，抬起臉麻木地看著她。

“是我大意了，果然還是應該用更直接的方式弄死你。”

有跟她交好的婢女不可置信地驚叫出聲：“春香，為什麼做這種傻事！”

“傻事？”春香冷嗤一聲，目光中透出一抹狠戾，“江大人在外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實際上在內卻是個十足的醃臢東西！他最喜歡的便是用各種手段欺辱糟踐我這種無力還手的小婢女，被他磋磨死的姐妹也有不少了。”

她攢了攢拳，眼白中透出些許血色：“這也就罷了，江家主母還覺得我們這是得了老爺的寵，更是動不動便責打謾罵，連飯都吃不飽，這樣的日子，活著還不如養在院子裏的一隻小巴狗！”

邢瑤眸子微動，怪不得這春香身上，看著有不少是舊傷。

春香看她的眼神已經像是看到了什麼怪物一般，“你從一開始就已經懷疑我，所以才不吃？”

邢瑤心想那倒不是。

不吃陌生人的東西，是她的世界小學生都懂的道理。

沒有等到邢瑤的回答，春香苦笑一聲，“可能我不是因為害怕而算計你，也就沒有這些事了。”

邢瑤眉頭微蹙，感覺到一絲說不上來的怪異感，剛想開口，春香便噴出一口黑血，轟然倒地。

眾人被嚇了一大跳，府尹到底這場麵見多了，回過神來，連忙讓侍衛前去驗看。

“回稟大人，嫌犯服毒自盡了。”

看著春香臉上猙獰又不可置信的表情，邢瑤闔了闔眼。

服毒自盡？睜著眼說瞎話。

她猛地睜眼，目光迅速環視一周，落在不遠處的一個跪在地上的管事婆子身上。

方才來的時候，隻有她在春香的身邊。

不過恐怕，這人也不過是個工具罷了。

這案子處處透著古怪，先是原身如此冒失的一個姑娘，竟然順利混進了朝中官員府邸，再就是春香一個小丫鬟，知道的信息卻很不簡單，她事先便知道那牢頭好 色且慫，報複心重，知道他的輪值時間，所以隻要能將他引過來，基本就能知道邢瑤和牢頭一定會起爭執。

看來邢家的死，比想象得還要深。

邢瑤將那婆子的麵貌記在心上，垂眼不語。

破渾水，狗都不趟。

她隻要自保就行了，誰要去給這個暴君狗皇帝整治朝綱。

仵作在春香的指甲中發現了殘留的劇毒，事情便以江府的家醜塵埃落定了。

府尹也為了展現自己的仁義大度，邢瑤等人被當場釋放。

邢瑤活動活動了手腳，餘光淺淺落在身側的一處廊柱之後。

從方才開始，她就感覺到了那邊有一股淩冽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