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中彌漫著忻峰羅蘭的香氣。使人昏昏欲睡。
“飛雪,扶朕起來。”先皇帝隻覺得渾身無力,以往即使是春日,也不增見過如此困乏。
“遵旨。”小飛雪聽話地跑過來,小心翼翼地扶持著。
自從沈範研究出將忻峰羅蘭的粉末混入檀香中,點燃檀香時逐漸上升的溫度如同蒸籠一樣,把忻峰羅蘭的香氣熏蒸出來,這種方法不僅可以取代波斯國那種繁瑣的點香步驟,也可使香氣持久。
內宮嚴禁臣子進入,所以沈範帶著飛雪試驗了幾次新的技法,飛雪人小聰明,沒幾天就掌握了要領,居然一點也不必爹爹遜色。沈範多少次愛憐地撫摸著她的頭,手把手地教她認各種香草的特性,即使遇上她未曾開竅的時候,也始終未肯大聲嗬責過她。
“沈兄,得皇上如此器重,獲賞這麼多的財帛珠寶,又獲‘禦香世家’牌匾,誰人能比得上沈兄的風頭無兩?怕是到時還得沈兄多多提攜我們這些小店。”
風光之時人人都樂於錦上添花。但失意之時誰又會雪中送炭?
“啟稟皇上,昨夜刺客夜闖行宮意圖行刺,刺客當場抓獲,經過刑部審查已經招認受波斯國指使,同行的就是沈範這逆賊。先用妖香迷惑聖上,在聖上安寢後尋找行刺機會,如今刺客已經咬舌自盡,沈範這人雖蒙受聖上過多恩寵而不懂感恩戴德,反而來加害聖上,實在是萬死不足以泯滅其罪行,應將其一幹家眷鄰裏一同治罪,以此警示萬民。”太師神色嚴峻。
“要是飛雪說,我不相信爹爹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皇上又會否相信?”
“朕一句話可以讓你生,但僅僅是你,你可否願意?”先皇帝轉過身去,不再看著淚流滿麵的她。
“我不願意苟且偷生。請皇上放我回去吧,我想陪在爹爹身邊。”
先皇帝憐惜地搖搖頭,想起早夭的明玥格格,不禁動了憐惜之情。獻皇帝縱使知道這案件存在可疑之處,但朝廷上下遍布太師的羽翼,眼下這時機實在不能深究,隻得下旨查封沈家所有家財,流放原籍,不久沈範入獄身死,沈家家眷也就樹倒彌孫散,榮華富貴瞬間變成過眼雲煙。
“關外流寇日益肆虐,聖旨已下,我們怕不久就要出去一趟。但父皇年老,最近更是身體欠安,免了他人覲見,實在讓人不安。”
“王爺,聽大監說,皇後娘娘倒是貼身侍候今上,日夜未有離開。” 朝泱試探著,“要不王爺您求一下皇後娘娘,讓她勸一下今上,讓王爺您出征前見上一麵?”
“父皇大概也不願見我。”
從他懂事以來,便學會忍隱。他天性聰慧,好讀書,過目不忘。尤善騎射和兵法。但他對外表現蠢鈍,人雲亦雲,隻因母妃教導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隻有最卑賤最尋常的草芥,才能植根千裏,連綿不斷。
活著,才能以圖後計。
慎王分封出去,非召不得進宮。
但鄭皇後記恨宋妃當年受寵,假稱慎地寒苦,憐惜宋妃多年陪伴今上的功勞,免了宋妃跟隨慎王前往慎地,繼續留在深宮。
慎王多次請求帶宋妃歸屬地,均被今上和鄭皇後駁回。他知道,鄭皇後還是不放心他,母妃在深宮形同質子,一旦異動,母妃處境堪憂。
果然,半月之後,宮內傳來噩耗,今上久病纏身,藥石無靈,於深夜駕崩。駕崩前未有訂立太子,鄭皇後無子,以致帝位空懸。
一時間京城內外,風雲色變。好幾團不明勢力相互對峙。
慎王也早已暗中調動心腹軍隊,在城外十裏改衣換服,裝作平民百姓和商戶,分批入城。
是夜,慎王收到一封密函,內容為“鄭後將擁十五皇子登帝位,意欲挾天子以令諸侯,吾有先帝密詔,顧司司兒萬勿輕舉妄動!”密函內還有一枚翡翠佩環,正是宋妃貼身之物。
是月十五,產子未久的沈嬪因思憶先帝成病,追隨先帝而去。留下繈褓內的嬰兒,是為十五皇子。鄭皇後念其年幼無依,收於名下。
又念及沈嬪貞義,追封為貞妃。宮內一幹宮女太監,盡賜陪葬,為地下的先帝和貞妃繼續盡忠。
一時間宮內哀鳴遍野,空氣中彌漫一股血色。
但明眼人都看出來,沈嬪的去世實在蹊蹺,先帝成年的皇子不在少數,背後的母族大多有一定的勢力,有能力有想法的未必肯依附鄭皇後。即使假意依附,母妃登位同為皇太後,兩宮並立,鄭後無子,雖為嫡母,仍難親近。
不如殺母奪子,掃除障礙,方可安枕無憂。
“以後你就是我親兒,我會擁你上帝位。你決不能像先帝那樣辜負本宮。”鄭皇後望著繈褓的嬰兒,輕輕搖著搖籃。
“哇!”搖籃裏的嬰兒像感應到親母蒙難,突然大哭起來。
鄭皇後有點不耐煩,輕拍的手不禁加重力量,嬰兒哭鬧聲更刺耳了。
“抱下去!”鄭後一聲令下,乳母馬上抱起十五皇子,戰戰兢兢地行了個禮,正欲退下之際,鄭後冷冷聲音傳來,“好好侍候,如有差池,你們就下去跟先帝請罪!”
是月二十五,鄭後攜十五皇子登上大殿,謂天下不能一日無主,先帝駕崩已月餘,是時候冊封新帝,以安萬民之心。
“各位卿家都是陪伴先帝打天下的肱股之臣,先帝生前未有冊立太子,實教本宮為難。未知各位卿家有何建議?”
“十五皇子生來氣勢不凡,眉目隱隱有王者之風,又得蒙皇後娘娘恩寵收於名下,也是母子情分一場,微臣舉議十五皇子繼承帝位,必能造福社稷,延綿先帝的偉業。”鄭州為鄭後族人,武將善戰,立功無數,官職二品,此刻率先開口。
“鄭大人所言有理,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殿內一片響應之聲。
“社稷之重,安能係於繈褓嬰兒之手?!怕是先帝在地下不得安寧!萬裏江山從此斷送!”殿內傳來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正是三朝老臣杜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