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過了幾刻鐘，父母才回到家中，歎著生活不易，歎著村裏人的艱難。

陸晨麵色微動，將房門關上，回頭對父母說到：

“娘，其實我們不該借給她錢。”

“為什麼？”母親皺眉，很是不解。“咱家裏賺了不少錢，那大妹子對咱們多有幫扶，於情於理都不能在這緊要關頭撇下。”

母親疑惑，看向陸晨的眼神也有些不對勁。

“娘，非是我性情淡薄，隻是這樣把錢借出去，這幾天可能就不會太好過了。”

陸晨也歎口氣，他心裏明知，人在絕望之際，若是看到一根救命稻草，會是多麼的瘋狂。

“什麼不好過，難道…你是說，還會有人來借錢？”

母親眼睛睜大。雖然她頭腦有些單純，但幾十年的閱曆，稍微提點就能想通。

今天輕鬆的把錢借出去，那村裏的其他人，是否會眼紅？

“就是這樣，而且會很多，很多。”

陸晨無奈的點點頭。

…

小牛村。

本是秋收的喜悅季節，村裏卻陰氣沉沉。

田野裏沒有一顆糧食，那原本應金黃的稻米，此時隻剩一根枯朽的稻杆。

時不時的，還能看到空中飛舞的蝗蟲，在土地裏尋找掉落的麥粒。

它們不會給人類留下一顆。

太陽即將落山，村口的盡頭，卻突然走來一個麵色枯黃的婦人。她步履蹣跚，眼中卻是說不清的激動。

瘦小的身子哆哆嗦嗦的，一陣冷風吹來，女人不自覺的將手環在胸前，似乎在藏著什麼東西。

她有些警惕，時不時的往後望，越是離近村莊，越是更為緊張。

“娘！你回來了！”

突然響起一道甜甜的聲音，將婦人嚇一跳。

回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女兒，她正欣喜的站在自己麵前。

“小花乖，外麵風大，咱們進屋子。”

婦人慈愛的摸了摸小女孩的頭，不由分說的快步把她領回了家中。

在婦人走後，村裏幾戶緊閉的房門窗門慢慢打開，看了眼遠處的婦人，都是一臉驚疑。

他們麵麵相覷，良久，不知道誰說了句：

“那不是李家大娘嗎，她難道，借到錢了？”

“她去的城裏，她在城裏有親戚？”

“好像是去了大川家......”

又是良久的沉默。

婦人回到屋中，立刻將門緊緊關閉，不顧身旁丈夫和女兒的擔憂，一屁股坐在地上，眼中的慌張也漸漸被狂喜取代。

“相公，女兒…我，我借到錢了。”

她從懷裏掏出一大把銅板，這個數量足有半貫，省吃儉用，足夠撐過這個冬季！

“是…是真的！這個大川借的？在城裏真的能這麼賺錢？”

“咱們，咱們有救了！”

男人吞咽著口水，將銅板接過，雙手不住顫抖，熱淚盈眶。

一旁的小花，看到身邊的父母如此激動，即便是這個不懂事的小女孩，也有些感同身受。

她看著父親手裏那一捧銅板，眼睛閃亮，心裏喃喃自語：

“大川叔叔…是小財哥的父親！小財哥真厲害，能賺那麼多錢，還願意幫我們…”

她們一家三口在門前緊緊相擁，不知所言，為自己能夠熬過這個寒冬而感到慶幸。

然而......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門外突然響起嘈雜的腳步聲，接著便是不斷的敲門聲。

男人有些緊張，用眼神示意婦人帶著孩子進屋，隨後默默打開院門。

門外，站著不少人，一眼望不到頭，老老少少，有抱孩子的女人，也有住著拐杖的老頭。一群老弱婦孺。

當男人打開門，無論是老人、婦女，還是被大人摟在懷裏的嬰孩，此刻都盯緊了男人。

他們都是村裏各家的農戶！男人的瞳孔緊縮。

在隊列前方，一個頭發花白滿臉斑紋的老頭，默默收回敲門的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狗娃，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跟叔說實話。你家婆娘…是不是借到了錢？”

“......”

村中局勢緊張，而在另一邊，城裏的父母也了解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陸晨說的很不錯，這種情況是不該借，即便借了，也不能用這樣直接的方式。

如此，會不會害了別人還不知道，但自己，肯定會遭殃。

依照陸晨的估計，如果嚴重的話，距離找上門，時間不會超過一天！

今天父親陸大川沒有出攤，早早的回到家裏，一加三口在屋裏鎖緊房門。

這一年他們是賺到錢了，可這些小錢，大多用了買房與修繕，留存下來的錢已經不多。除了借出去的那一份，剩下的也就是夠自己吃喝。

畢竟災害嚴重，糧價飛漲，雖然城裏現在不太明顯，但已經起了這個勢頭。

而且冬天秋梨膏的生意一定程度上會減少，梨子產量不多，也不會有多少人出來購買。

對陸晨他們一家來說，這個冬季，雖然能夠安穩渡過，但也不會多富足。

如果這時再有人來借錢，那是真的不能外借了。可是村裏就那幾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借給了別人就不借他們？這樣一定會起矛盾。

隻能盡量避而不見，避免接觸，但這也不是個長久方法。

這是父母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唉…娃啊，你說你為啥不攔著我呢。”

父親也是頗有愁容，鬱悶的向陸晨問道。

“我也是剛剛想到的。”

陸晨隨口搪塞道。

其實他並不是後知後覺，當婦人提出借錢這件事後，陸晨就已經感覺要大事不妙。

可還沒等提醒，就已經被父母一口應下，並且還透露了自己有錢的信息，隨後更是直接把錢給她了。

陸晨雖然有智慧有心力，但終歸是個小孩，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會對他過多的重視。

在那種情況下，如果執意吵鬧不借錢，不僅不會有效果，反而會被臭罵一頓，還被鄰居看清。

索性，陸晨就沒有吭聲，靜待事情發展，思考應對的方法。

這既然已經發生，苛責就沒什麼用了，隻能想辦法解決。

不知不覺，日落西沉，夜幕降臨。

濃雲將夜空蒙上一層厚布，平日裏閃爍的星光不見，隻有月亮依然耀亮。

一股大風吹過，月影有些閃爍，濃雲飄動，遮蔽了雲下耀月，卻露出那一片點點星光。

很美的景色。

看著外麵的天空，陸晨心有所動，一個想法突然湧上心頭。

“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陸晨笑著，背手回屋而去。

餓到極限的狼，敢對老虎獅子亮出爪牙。那麼，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