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林清才剛剛六歲,打珠子、爬樹頭、掏鳥窩全村第一,但也做不來家務事。
大家庭裏住著,吃穿用度都是大房、二房賺的。作為唯一還有勞動力的她,總不能也在家蹲著吃閑飯。
再說,她是顧家為了給顧三郎衝喜才娶進門的。當初三房娶她的錢,也是大房和二房一起湊的。他們自然而然地有種心理優越感,認為這些債,就該是淩蕭蕭來還的。
零零總總的緣由加起來,導致的結果就是,三個房裏的各種家務,全都成了她一個人的。
淩蕭蕭將最後幾口藥喂進顧三郎的嘴裏,忍不住歎了口氣,“三郎啊三郎,你該不會是要這樣在床上躺一輩子吧?”
“你說你長得這麼像模像樣的,怎麼就能得了這倒黴催的怪病呢?哎。”
“二房家的顧二郎要回來了,據說還要帶著他的媳婦、娃子住上好一陣子。都說城裏回來的人刁鑽,我手上的活路兒,怕是又要翻上好幾倍不止了。”
她低聲抱怨了幾句,沒成想,卻被耳朵靈光的婆婆聽了去。
代開群拄著拐,從隔壁間掀了布簾子過來,溝壑縱橫的臉上竟然掛著兩串晶瑩的淚珠子。
“蕭蕭啊,是娘對不住你啊。都怪娘沒本事,才苦了你啊。”她目光很空,直直地望著一個地方,眼珠子上像是蒙了層白膜。
代開群的臉雖並沒有側向淩蕭蕭,但她知道,她的這番話是對她說的。
雖然很辛苦,但有人體諒,這種累就顯得不那麼難以忍受了。
淩蕭蕭慌忙站起身,過去扶她。
“婆婆,可別說這樣的話。嫁到蕭家,好不好都是我自己的命數,怪不得任何人的。”
代開群嘴角抽了抽,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淚花子,然後鬆開淩蕭蕭的手,又往前邁了幾步。
淩蕭蕭以為她是要湊近了看她兒子身體有無好轉,就沒有阻攔。
哪曉得,她輪起拐杖就往顧三郎身上使勁拍打。
“啪、啪、啪”
淩蕭蕭單是看著都感覺全身疼。
但他,還是一動不動地閉眼躺著,就跟死得發了僵的屍體差不多。
“你快點給老娘醒過來!”代開群邊打邊恨鐵不成鋼地罵:“你要是再不醒,看老娘不抽死你。”
淩蕭蕭一個健步上去,攔在她麵前:“婆婆,別打了,你若是打死他了,我就成寡婦了。寡婦的日子,怕是比起現在都還不如。”
代開群想想覺得也是,收了手,兀自歎了口氣:“真是作孽哦,好好生生的人,怎麼就成了這樣了哦。”
這樣的歎息,淩蕭蕭自嫁進來後,聽了不下百次了。一開始還會跟著傷懷一番,日子久了,也就麻木了。
她反過來安慰代開群:“婆婆,你也別怪三郎了,他肯定也不想這麼躺著。他這都喝了半年的草藥了,我看他最近好像氣色好了些,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醒來了也不一定。”
代開群癟了癟嘴,拄拐的手微微顫抖著,她望向淩蕭蕭說:“蕭蕭,以後要是在家裏受了什麼委屈,你一定要給婆母說啊。婆母眼睛雖然瞎了,但也不是什麼事兒都不能做,總歸還是能幫上些忙的。”
淩蕭蕭扶住她的手說:“婆婆,您先回屋休息吧。有您這句話就夠了,我知道的,有委屈一定跟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