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葉小珠，站住！”

蓬頭垢麵的女孩懷裏抱著東西，一麵跑一麵回頭張望，蠟黃幹瘦的小臉上，一雙大得出奇的眼睛裏充滿了驚恐與憎惡。

“站住！奶奶的，老子喊你站住聽不懂是吧！”

周圍遠遠地站著幾個村民，看見提著棍子的李大狗帶著他家那三個凶神惡煞般的兄弟衝了過來，嚇得趕緊跑開了。

瘦弱的葉小珠哪裏跑得過這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沒幾下便被李大狗追上，後腰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

“啊！”

葉小珠慘叫一聲，整個人被踹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滾，早已臟破不堪的衣裳上又沾上了許多黃泥。

臉頰火辣辣的，想來是摔破了皮，最要命是那後腰上挨的一腳，疼得她差點暈過去。

被她像珍寶一樣護在懷裏的幾個山藥蛋，散落在臟兮兮的爛泥裏。

三年，六公國西境兩州大旱三年，河道幹涸，土地龜裂，顆粒無收，百姓餓死近半。

州府數次上報朝廷，皇上卻一直以國庫緊張為由，對於賑災的請求一推再推。

西境兩州餓殍滿地，屍橫遍野，甚至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為了活命，兩州的災民們開始逃荒，一路往東，流向京城方向。

而葉家，便是這逃荒路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家人。

葉小珠趴在地上，伸手去夠那滾落的山藥蛋，卻被麵露凶光的李大狗一腳狠狠踩在了手指上。

“兔崽子，老子喊了你半天，裝聾是吧？”

手指上傳來劇烈的疼痛，葉小珠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瞧瞧，這小矮子還是個硬骨頭！”

李大狗用棍子戳了戳葉小珠的背心，回過頭去和自家兄弟對視了一眼，紛紛大笑起來：“哈哈哈！”

四個男人靠了過來，圍著葉小珠站成了一圈，黑壓壓的影子落在瘦骨嶙峋的女孩身上。

葉小珠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李大狗慢悠悠地蹲了下來，歪著頭看著臟兮兮的葉小珠，冷笑道：“現在知道怕了？剛不是跑得挺歡？害得爺幾個追了二裏地，真是個賤骨頭！”

“啊！”

李大狗抬起棍子，狠狠戳在葉小珠的後腦上，她隻覺得腦子一嗡，劇痛襲來，眼前瞬間模糊了起來。

淚水止不住撲簌簌掉了下來，葉小珠咬了咬下唇，尖著嗓子喊道：“這山藥蛋不能給你們，那是我刨到的，要拿去給我阿姐看病用，你們不能拿走！”

“看病？嗬嗬！”

李家老幺，李四狗獰笑著，一腳踢到葉小珠的側腰上，疼得她尖叫起來，身子不由自主地縮成了一團。

“你那個不識抬舉的阿姐，她要是肯給俺們兄弟幾個生個娃，別說看病了，管叫她頓頓吃飽。”

葉小珠猛地抬起頭，瞪大了眼盯著李四狗，使勁啐了一下：“不要臉！”

李四狗臉黑了下來，一臉怒氣，轉頭對李大狗說：“哥，別和這賤骨頭廢話了，俺餓了，俺們回去吧。”

“好。”李大狗點點頭，“嘿嘿”一笑，“先把這個兔崽子收拾一頓。”

李家幾個男人提起棍子，無情的亂棍雨點般落在葉小珠瘦小的身子上，可憐的女孩來不及掙紮幾下，便沒了動靜。

李大狗使勁踢了踢葉小珠，發現她軟綿綿地躺在地上，沒了聲息。

“大哥，不會是打死了吧？”李二狗瞥了一眼，縮著脖子問。

“死了便死了，誰能把咱們怎麼樣？二狗三狗，把東西拿上，老四餓了，俺們回去。”

李大狗提著棍子轉身走了，李二狗和李三狗忙從泥裏撿起臟兮兮的山藥蛋子，跟了上去。

李四狗看看走遠的幾個哥哥，又看看腳邊的葉小珠。

“呸，晦氣！”李四狗衝著葉小珠啐了一口，臨走時還用棍子在她的身上使勁砸了幾下才算解氣。

眼瞅著李家幾兄弟走遠了，躲在一旁的人才悄悄地挪了過來。

這些人是和葉家、李家一個村子的村民，大家平日裏都讓李家兄弟欺負怕了，哪裏敢替別人出頭。

幾個人湊了過來，輕聲呼喚躺在血泊裏的葉小珠。

見葉小珠沒有反應，有人伸手在她的鼻下一探，立刻變了臉色：“沒氣了！快去找她爹！”

此時葉小珠的娘王氏正帶著她病懨懨的姐姐葉小珍在附近尋吃食，得知這個噩耗，王氏一口氣沒上來，登時便暈了過去。

姐姐葉小珍隻好拖著虛弱的身子，一路喘一路哭著，去那三裏地外的山腳下找她爹葉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