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欲裂,四肢百骸,似被馬車碾過一般,額頭有溫熱在蠕動,歐雲英伸手一摸,竟是血!
隻記得車從山上翻了下來,司機呢?助理呢?
她在哪?
入眼是四麵的土坯牆,破舊的門板,屋內僅有一扇破窗,寒風不斷灌進來,窗戶下放著早已熄滅的爐子,旁邊是雜亂的桌子,那桌子腿斷了一截,用磚頭墊著。
知覺在慢慢恢複,身下紮得慌,歐雲英伸手一摸,不是被褥,竟是躺在麥秸杆上!
她想叫人,卻發現聲音稚嫩,根本不是自己原本的聲音。
再看雙手,十指布滿了老繭,長著凍瘡,皮包骨的身子,饑腸轆轆的肚子,火燒火燎的嗓子。
這不是我!
2022年的歐雲英,經營著兩家上市公司,市值逾百億,身嬌肉貴,怎麼會是這副模樣!
水!她要喝水!
桌子上有個缺了口的藍色瓷碗,歐雲英掙紮著起身,她太渴了!
可這身子渾身是傷,沒有一點力氣,牽扯到腰間的傷,一個不穩,從床上摔了下來。
巨痛讓她忍不住驚呼出聲。
屋外的嘈雜戛然而止,最先衝進來的是個八、九歲的小男孩,他快步跑到床邊,緊緊握著床上人的手,嘴裏不住地叫著:“姐,姐,你總算醒了!”
她緩緩轉頭,麵前的小男孩雙手冰涼,眼睛裏淚水不斷外湧,臟臟的小臉上兩道淚痕明顯。
還未及細想,狹窄的小屋又湧進來一批人,一個瘸腿老漢衝到床前,喃喃說道:“閨女,你可算醒了!”雙手不住抹淚,“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歐雲英細眼瞧去,滿屋子的破衣爛衫,卻見一個男青年,梳著大背頭,戴著墨鏡,上身花襯衫,下身闊腿牛仔褲,那褲腿大的,都能把他整個人塞進去,腳上的黑皮鞋沾滿了泥點子,他嫌棄地找個桌腿蹭了蹭。
大背頭蹭完了泥,扭頭對老漢嚷道:“歐德重,你閨女還能出氣!她要願意嫁,我還是願意娶的。”一張嘴,兩顆大金牙晃得歐雲英目眩,“借我的300塊錢,也不用還了,算作彩禮,你看咋樣?”
張貴滿臉邪笑看向歐雲英:誰讓這丫頭片子長了張十裏八村聞名的漂亮臉蛋,娶回家放著也倍兒有麵子。就是屁|股不夠大,不知道能不能生兒子。
敢情是討債加逼婚!歐雲英看著大背頭:以為自己是周潤發麼?這屋子隻有一扇小窗,此刻是白天,勉強能視物,這廝竟然戴著墨鏡。
2022年了,裝的太不專業,太沒藝術性,但很有觀賞性!
等等,花襯衫,闊腿褲,大背頭,這是哪朝哪代的打扮?
她悄悄問身邊的小男孩:“小弟弟,今年是哪一年?”
小男孩瞳孔瞬間放大,“姐,88年,今年是1988年啊!”
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問題,又聽床上人問道:“你是誰?”
小男孩徹底結巴了:“俺、俺、俺是小宇啊!歐小宇,恁弟弟!”
“他呢?”歐雲英指了指身邊抹淚的老漢。
“咱爸!”
“那他們呢?”歐雲英指了指屋內的眾人。
“討債的!”
“我身上怎麼會有傷?”
歐小宇一指張貴,低聲說道:“那個畜生想要......要欺負你,你從山上跳下來,摔傷的。”
她屏蔽掉周圍的噪音,明白了一件事:她、穿、越、了!
而且,拿到的還是一個苦情女主的劇本,逼婚、自|殺、討債、年幼的弟弟、瘸腿的老父。
原本不屬於她的記憶不斷湧入腦中:萊山縣,歐家村,全國知名貧困鄉村,而老歐家,是歐家村的知名貧困戶。
記憶斷斷續續,隻有零碎的片斷:歐德重摔斷了腿;親娘的葬禮;四處借錢的尷尬;張貴的調戲......
歐雲英雙手抓著頭,似要炸開了。
她想靜靜,但得先處理完眼前這件事。
歐雲英讓歐小宇給她端了杯水,緩緩撐起身體,可眾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圍著歐德重算賬,壓根沒人留意她。
一藍衣大嬸正臉懟著歐德重:“老歐啊,恁婆娘看病時借了俺家50塊,這都兩年了。啥時候能還啊?恁婆娘死時連個下葬的錢都沒有,又借了七鄰八舍的,這歐家村,被恁家借遍了。咋個還啊?”
歐德重被圍在中間,雙拳緊握,眼睛通紅:“她嬸,恁說的對,說的對......”
“她嬸,給他說恁多弄啥!還錢,不還錢咱就不走!”身穿花棉襖的大嬸雙手叉腳,唾沫星子亂飛,“不行讓他賣閨女,賣兒,反正得還錢!”
“老歐,張貴不是願意娶雲英,恁把她嫁過去得了,沒準還能再摟倆錢兒。”
大夥都知道張貴的為人,這是個以打女人為樂的主,偶爾還要做點帶色兒的事,不禁哄堂大笑。
在這惡意的笑聲中,歐德重望著女兒身上的傷,咬牙說道:“欠恁多少錢,俺都還!閨女,不嫁!”
歐雲英強忍疼痛,走至眾人中間,開口說道:“各家欠了多少錢,以借條為憑證,都報個數上來。各位鄉親放心,該還的一分不會少!不該還的一分也別想多要!”
她聲音不大,輕脆靈動,帶著少女特有的軟糯,卻把在場的所有人驚的鴉雀無聲。
歐家的大女兒——歐雲英,出了名的美麗,也出了名的軟弱,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
今年立春也沒聽著響雷啊,這丫頭怎麼一鳴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