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走到門口，淺羽忽然想到還沒回答夜雲舒早上說的話。她清了清嗓子，故意背對著夜雲舒，把腰板挺得筆直，用平靜的聲音說：

“對了，奴婢不知道大人對怪物的定義是什麼，但難道與他人不同就一定是怪物麼，在奴婢眼中，大人就是大人。這世上從來沒有怪物，有的隻是排斥異類的人心罷了。”

淺羽努力地放緩呼吸，轉過身，繼續說：“別人不理解大人，那大人更應該比誰都樂觀地活著，直到把所有失去的全都拿回來。大人也許不信，奴婢少時聽過類似大人的病症，奴婢雖不知這病症如何醫治，但奴婢是真心仰慕大人的能力，所以定會盡全力幫助大人。”

淺羽堅定地看向夜雲舒，她發現夜雲舒的眼神變了，若說從前那雙藍眼睛像冰封的湖麵般清冷堅毅，此時卻好似深邃夜空中閃爍著滿天星辰，眼裏有了光。

夜雲舒站起身，一步步向淺羽走來，淺羽慌忙低下頭。

不行，反派大大的氣場是真的冷，就算是被他救過，還是總覺得他下一秒就要提刀殺人。

夜雲舒的尖頭短靴已經出現在她的視野內，淺羽甚至能聽見上方傳來的平穩呼吸聲，她有些緊張，不知道反派大大要說什麼，不會心情不好就忽然殺人吧，不至於吧。

夜雲舒抬起手，淺羽更緊張了，不是殺人是打人麼，反派大大不會這麼小氣吧，不會是因為被虐得多了所以聽不得好話吧？

夜雲舒輕柔地摸了摸淺羽的頭。

淺羽......？？？

依舊冰冷但被刻意壓低放緩的聲音在上方響起：“以後我不自稱本座，你也不必自稱奴婢，你便留在此處做我的從者，我，自會護你。”

“嗯嗯嗯！”淺羽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對反派大大有用真好，她歡快地轉身離開，沒注意到夜雲舒注視著她的背影直至遠去。

夜雲舒是個殺手。

本來隻是個普通的殺手。

直到成為七殺前的一次殺手試煉，一千多個已經曆無數次訓練的少男少女被驅趕進一段峽穀，每個人都隻發到了半日的口糧。

天主站在峽穀上方，神明俯瞰眾生般冷冷地告訴他們，十日後，隻有七個人可以活著離開峽穀。

大多數人還隻是丹靈境初期，沒人能不吃不喝撐過十日，於是，廝殺開始了。

夜雲舒本淡定如常，他的耐力很強，聽覺也很敏銳，在訓練中一貫名列前茅，一路上殺得其他人片甲不留。

可他被背叛了，他唯一的同伴怕和他待在一起樹大招風，趁著他休息，叫來了一群人圍攻他。

無數刀光劍影襲來，夜雲舒全身都是傷，肋骨不知斷了幾根，一隻手臂已然骨折，他還在繼續戰鬥，可早已不知戰鬥的意義是什麼。

他不怕死，可他不想這麼無名無姓地死，死了就輸了，他不能輸。

額頭上又挨了一刀，鮮血模糊了眼睛，僅剩的視野開始變得血紅。

那些抱團取暖的殺手還在前赴後繼，夜雲舒卻早已力竭。

他的記憶起始於天山，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曾經的同伴哭泣著渴求的“家”是什麼。

明明那麼努力了，明明已經撐過了一次又一次慘無人道的訓練，又怎麼能倒在這裏？

鮮血滲透衣襟，身體已經痛得麻木了，夜雲舒隻剩下殺戮的意誌，不知何時，他的視野徹底變紅。

那之後他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裏他見人殺人，見鬼殺鬼，戰無不勝，所到之處屍橫遍野。

不知過了多久，夜雲舒慢慢睜開眼睛，他的靈力已然耗盡，四肢百骸，上百道傷口正嘶吼著向他訴說自己慘痛的遭遇，身體好像還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