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得很快。
離阮家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前頭突然有人大喝:“什麼人?!”
緊接著,守衛軍的馬蹄聲和開道鈴聲越過馬車,往前頭去。
隱約傳來一陣刀劍相交的鏗鏘聲,而馬車仍舊繼續往前走。
阮嬌嬌心中發緊,察覺後腰倏地一空。
溫熱的手離開得很快,阮嬌嬌甚至怔愣了一下,才後知後覺順著後車門開啟又閉合的聲音回頭。
“你......還在嗎?”
小心翼翼,阮嬌嬌沒敢立刻去察看,先低聲問了一句。
沒有回應。
阮嬌嬌大著膽子直起身,探頸往後頭看。
布匹堆和裝有珠玉寶石的箱子之間,有一個空處。地毯上沾著血跡,剛才他就躲在這裏。
他走了。
僵持了許久的緊繃得了放鬆,阮嬌嬌險些落下淚來。踉蹌了兩下,才順利跪行到車門那兒,將車簾子一掀。
阮府大門映入眼簾,同人在前頭交戰過的隴南守衛軍正在往回趕。
“沒事,大概是山賊的同夥。”
荀瑞匆忙下馬,抬起手臂,好叫阮嬌嬌能扶著他下馬車。
“差些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
荀瑞心有餘悸,又有懊悔,視線在阮嬌嬌身上上下打量過,才放下心來。
短短一日見了山賊被殺,又被人用刀子脅迫,阮嬌嬌腿軟得厲害,顫顫巍巍。
聽聞荀瑞那句“調虎離山”,阮嬌嬌想告訴荀瑞:你確實是中計了,人已經跑了。
但眼風掃到阮府的圍牆角有異樣,阮嬌嬌越過荀瑞,惴惴不安瞧向他身後,先見得那雙眼尾微挑的瑞鳳眼。
那裏頭的光晦暗又狠戾,像他在殺山賊的時候,匆忙給過她的那一眼。
既是挑釁,也是警告。
阮嬌嬌心頭狂跳,這一下,是徹徹底底軟了腳。
“四姑娘?”
荀瑞妥妥將她扶好,莫名所以瞧著她。
阮嬌嬌一雙唇顫顫,說不出凶犯就在近處瞧著他們的話。才啟唇,淚就先洶湧落下來。
荀瑞伸了一雙手臂,扶住阮嬌嬌的同時,盡量和她保持距離。
像無根漂浮的人,阮嬌嬌緊緊攀著荀瑞的雙臂,再看向男人那頭。
男人倚在牆角,勾唇笑了一笑。
“秦江——”
巷子裏頭有人叫。
荀瑞順著阮嬌嬌的視線和那聲音轉頭看去。那男人早在他轉頭前閃到了巷子裏。
像心裏選起的大石頭被人剪斷絲線,重重墜在阮嬌嬌的心海裏,掀起波浪滔天。
他走了,真的走了。
應該是......真的走了。
阮嬌嬌的眼淚立即更泛濫,雙腿發軟。得了劫後餘生,又哭又笑地,想坐下。
荀瑞顧忌著非禮勿碰,阮嬌嬌要往地下軟倒,他也拉不住。
“嬌嬌?嬌嬌?”
阮府門被居百戶拍開,阮嬌嬌的二哥阮承澤得了消息,狂奔出來。
阮嬌嬌見了親人,撲上前去,後怕引發痛哭,隻顧同她二哥說著,“二哥,我怕。”
這後頭的是怎樣的兵荒馬亂,她是如何被人帶回房裏的,阮嬌嬌全然沒個印象。
像浮沉在無邊又無底的海裏,海水漆黑,不管誰同她說話,是男的是女的,她眼前出現的都是那男人的臉。
鮮血順著他剛毅的下頜線往下流淌,他低聲湊近她,聲線冷冽,又低沉,哄她喝藥,叫她醒來,又問她:
“嬌嬌小娘子,我替你殺了他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