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孩子才是最需要人哄著的,我若知他心中所想還去阻攔他,不是存心讓他難受麼?至於你擔心的那丫頭......”謝春芳黑起了臉,磨了兩下後槽牙,“她今日難能沒把殿下惹毛,實屬不易,其餘的,我也不想管她了,她自個兒願意跟著去就去吧!”
秦氿從沒聽過幹爹放過這樣的“狠話”,心下一凜,立馬討好地說道:“幹爹說的是。幹爹,兒子看您忙了兩日累得臉色都紫了,兒子給您捏捏肩吧。”
“嗯。”謝春芳疲憊地合上了眼,鼻息間伴著一聲綿長的歎息。
恍惚間,有一股濃烈且討人厭的草藥味,隨風鑽進了謝春芳的鼻孔裏。他蹙著眉嗅了嗅,心生不悅,沉聲道:“誰過來了?”
“幹爹,是小六。”秦氿收回了手,繞過書案走到門前,朝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火者擺擺手,使了個眼色。
“幹爹沒說要藥浴,誰叫你自作主張的?快把木桶抬回去。一會兒熏得這屋子到處都是味兒,可仔細你的皮。”
這個叫小六的火者一出生就被家人淨了身,還沒來得及發育,因而皮膚生得白白嫩嫩的,沒有一點毛發,像個清秀的小姑娘。他一個人把藥桶從留芳閣抬過來,才擱在門口喘了口氣,就叫人斥責了一番。
“秦公公,你可別冤枉我,我適才得了小姐屋裏的傳話,這是小姐給督主準備的。我和小姐說了,督主今日暫且用不上,可小姐說她親自熬了許久,倒了實在是可惜,故而叫奴才先給拿過來,問問督主的意思,若督主實在不想用,那便隻能倒進下水溝裏了。”
“這......”秦氿微頓了下,小心翼翼地扭頭去看謝春芳的臉色。
謝春芳在聽見第一句話時就睜開了眼,轉動著手上的扳指,陰沉著臉,像是在思索,又像是什麼都沒聽見。
他心思深如井,即使是跟了他十年的秦氿,也時常猜不透他的想法。可這回,秦氿在片刻思考後,便胸有成竹地示意小六把桶搬進來,走到謝春芳跟前,低聲問:“幹爹,您看是......”
謝春芳的目光起初放在虛空處,慢慢變得淩厲起來,他冷哼一聲,說:“倒了就倒了,有什麼可惜的。我提督府又不缺她這兩斤草藥。”
許是腦袋是缺了哪根筋,又許是覺得幹爹隻是短暫的賭氣,明明幹爹都已經發了話,秦氿竟想著要勸勸他。
“幹爹,小姐那性子若是知道了,該難過了。”
“怎麼?”謝春芳忽然拋過去一記眼刀,“難道你也想幫著她蒙騙我?!”
秦氿的額頭出了層虛汗:“兒子是覺得.....要是萬一,萬一......”
“萬一什麼?”
秦氿看著謝春芳冷酷嚴峻的臉,忽然發覺自己犯了天大的糊塗。
就算小姐準備藥浴討好幹爹,是真的認識到自己錯了又如何?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無法收回了,造成的傷害更是無法估量,幹爹不想原諒她,於情於理,也都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