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症!就是疫症!觀世音菩薩,真的是疫症!”
孫媽媽矮胖的身子像個肉球,霎時從前廳彈射出去,被鬼追似的。
她帶來的婆子們也連滾帶爬地離開。
勿怪老媽子急著逃命,前朝時,疫症曾在南方大規模爆發。
那時家家戶戶辦喪,嚎哭之聲不絕於耳。
傳聞一個月內死了二十萬人,不少是闔家死絕,連屍體都無人收殮。
宋芸攏好衣衫,回頭卻見母親淚眼婆娑。
“芸兒,怎麼會有疫症?娘死不足惜,你們還這麼小,怎麼辦,咱們該怎麼辦......”
眼看母親哀痛欲絕,宋芸有那麼一瞬間的心軟,但旋即穩住心神,決定還是瞞著母親。
宋家人絕不會就此罷休,不久必會來驗疫症真假。
母親懼怕宋愷,最容易被宋家人拿捏,幸而宅內事務都是錢媽媽在料理。
倒不如與錢媽媽擇機行事,待事成之後再徐徐告知母親。
宋芸立刻柔聲寬慰幾句,喊翠梅送母親回房,留下了錢媽媽。
“錢媽媽,煩勞清點府中人丁,老實本分的留下,其餘的都放他們走吧。再把我、萱兒和娘的住處合到一處,方便照料,承誌那裏暫且不動。”
“是。”
錢媽媽應下,但麵有憂色,“大小姐,治疫症,當先請位好大夫才是啊......”
“咱們要除的不是疫症,而是惡狼。”
宋芸忽地衝錢媽媽一笑。
驚駭地看著自己帶大的宋芸,錢媽媽一時不敢深想她這話的意思。
“一個時辰內要辦妥,我想,宋府很快會派大夫來的。錢媽媽,有幾個人你要給我放出去,還有些東西,勞煩錢媽媽借我一用......”
遠近紛亂,下人們約莫已聽到些風聲。
不出宋芸所料,兩個時辰後,宋愷親自來了。
然而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十來號壯實家丁。
宋愷坐在馬車裏動也不動,車旁跟著三位大夫,疾步匆匆。
宋芸往前邁出幾步,語帶歡欣,“爹,你可算來了!”
拿帕子捂住了口鼻,宋愷躲晦氣似地縮了縮脖子,白胖的手擺得像抽了風。
“你站那兒就行了,別過來!”
若非急著確認那女人是真病還是假病,他斷不會親自跑這一趟。
“爹,你總得進去見一見我娘吧。”宋芸急得跺腳。
“你喊什麼?要叫全荊州城的人都聽見?”
宋愷不耐煩地嗬斥女兒,轉頭吩咐管家,“老黃,去,讓他們守住前後門,不準任何人進出。”
家丁四散,頃刻將宋家別院圍了個嚴嚴實實。
“爹,那老媽媽胡言亂語,你難不成真信了?”
“你吃過的米還沒有她吃過的鹽多!劉大夫、關大夫和趙大夫,有勞三位進去看診。”
宋愷在馬車裏伸手做請。
三位須發皆白的大夫躑躅不前,但宋參軍有令,誰敢不從。
宋芸見狀,不管不顧地挺身向前行了兩步。
“爹,小弟他是男丁,身上擔著承繼宋家香火的責任,求爹讓三位大夫先給小弟看診。”
宋愷猶疑地頓了頓,掂量一個兒子未來光耀門楣的可能,接著開口道:“嗯,先保承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