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將這張卡片放在口袋裏,原本想給念京生打電話問問清楚,可是又擔心電話裏講不清楚,索性還是去找他當麵問個清楚。
她趕去醫院,直接朝著念來生的病房走去,不料病房已被收拾得整整齊齊,就連上麵的被子和床單也都已經換上新的了。她站在門口,身體有些搖搖晃晃,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尖。
她一把拉住在從身邊走過去的護士,急急道:“原先住在這裏的病人呢?就是那個被火燒傷的患者。”
“他出院了。”護士回複道。
“出院?”方源重複著護士的話,念來生居然出院了?!
她先是愣了一會,這怎麼可能呢?前天晚上看見念來生還帶著氧氣麵罩,看上去傷得很重。一個剛從大火中死裏逃生的人,怎麼可能在2天內輕輕鬆鬆就出院了?
這也太奇怪了。
她趕忙撥打念京生的電話,對方的電話已經不在服務區。她努力讓自己先平靜下來,尋思著下一步該怎麼辦?又跑去護士台詳細詢問了念來生的出院時間。更讓她難以置信的是,念京生在昨天就為來生辦理了出院手續。
不好,莫非自己被念京生騙了?念來生的傷勢並沒有那麼嚴重?3天的時間隻不過念京生讓她放鬆警惕故意拖延的借口。方源思緒越來越繁雜,手裏那張卡片又被攥緊了一些,不管怎樣,她必須得先找到他,至少先問清楚這張該死的卡片到底是怎麼回事?
現在念京生的電話打不通,家裏也沒有人。他的父母早年就離異各奔東西,這些年他獨自帶著弟弟一塊生活。念京生一向生活規律,不是呆在家裏就是呆在他的實驗室裏。他會把念來生帶去哪呢?
思索了一會,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念京生所在的公司—延霖科技。她迅速跑出醫院,開著車子朝延霖科技的方向駛去。方源沒有去過這家公司,盡管多次從朋友的口中提及這家公司,這幢水波紋概念的建築還成為了當地地標性的建築之一,可是她一次也沒有來過。
方源也不知道念京生所在的實驗室會是什麼模樣,裏麵可能關著很多小白鼠,他們會拿小白鼠做實驗,在白鼠的腦袋上戳上一個洞,跟電腦連在一起。她光是這麼一想,就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很快,她來到了這棟漂亮的白色建築麵前,建築的外立麵像是畫家勾勒出來的筆觸,很難想象,科技型的公司與藝術元素相融合,倒也別具一格。方源徑直走了這幢大樓,大廳進去,電梯前麵設有門禁卡攔住了她的去路。她隻好朝著前台的方向走去。
前台坐著的是一個男人,他的臉被電腦完全擋住,方源主動說明來意,“您好,我想找一下貴公司的念京生。”
男人的頭幾乎都沒有抬,隻是冷冷問道:“有預約嗎?”
“我是他鄰居,找他有點急事。”
“有預約嗎?”男人瞟了她一眼,再次問道。
“沒有。但是我找他有事。”她強調道。
男人隻是一臉抱歉地搖了搖頭,“不好意思,您需要先預約。”
“好。我現在預約,那我現在可以上去了嗎?”
“預約登記表填好後,我們會有人來通知你會麵的時間......”
方源氣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念京生這個譜擺得可真夠大的,想見他一麵居然這麼難。正當她還在糾結不已的時候,秦天卻朝著她跑了過來。
“源源......”
就在幾天前,秦天入職了延霖科技。麵試的那天,項北幾乎都沒有聽完他的自我介紹,當著十幾個候選人的麵,對他說道,“就你了,你被錄取了。”項北還極力邀請他加入了自己的研究小組,秦天當時激動的不知所已,不明真相的他一度認為,是生日的加持給了自己這般好運氣。直到秦天正式辦理了入職手續,脖子上掛上了延霖科技的工牌,以為自己可以大有一番作為時,被現實狠狠打臉。他被破格錄用的事跡就像病毒一樣在公司傳播開來。有人議論說他是高層欽定的人選,連麵試的流程都沒有走完,就被錄取了。還有人說他是高層的親戚,被安排進來“體驗生活”,幹不了幾天就會自行離開。
麵對種種無端惡意揣測,秦天並沒有解釋。一來是自己性子內斂不善理論,二來他相信自己可以憑實力證明一切。初來乍到,他需要迅速熟悉業務才能展開工作。不過項目組裏的人都很排擠他,項北又因為受傷休假,研究小組裏的人更是鬆散,而他也淪落為三不管員工。
秦天並不喜歡渾渾噩噩,過著得過且過的日子。一份薪水的確可以改善他的生活,但是並不能改變他的未來。想要在這座城市永久的生存下去,他隻有努力。沒有人教,就到處請教,沒人願意教,那就自己摸索著學習。每天他是最早到公司的,也是最晚一個下班的。那些別人不願意幹的話,他統統都願意幹。那些別人不願意加的班,他自己主動加。
或許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他迎來了自己職場上的伯樂——白雲。從一名普通的基層員工逐漸奮鬥成為教授身邊唯一一位女研究員,白雲的勵誌故事堪稱是職場教科書般的存在。公司裏還有一個傳聞,說是連念京生和項北都要看白雲的眼色。白雲性格強勢,做事雷厲風行。私底下居然有人給她取了一個惡意滿滿的綽號——絕滅師太。
初見白雲,秦天並沒有覺得她像傳聞中那樣刻薄。
那日他還在工位上加班,正埋頭查閱資料,白雲不知道什麼時間走到他身邊的,關切道,“還不下班嗎?現在都已經12點了。”
他抬頭望著她,緊張得在位置上不能動彈。
白雲又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就是那個新來的?”
他忙點頭。
“你叫秦天?”
秦天很驚訝白雲居然知道他的名字,忙點頭,“嗯。秦朝的秦,天氣的天。”
白雲輕聲笑了笑,“我知道你,明天直接到我的研究組報道。”
“可是......”他吱唔著。
“我會跟項北打招呼的。”說完便要離開,最後又叮囑道,“秦天,早點下班吧,活是永遠幹不完的。”
秦天緩過神來時,發現整層空蕩蕩的,隻剩下他一個人,還有電腦屏幕發出的微弱燈光。
翌日,他被調到了白雲的研究組,工作很快有條不紊的進展,與組裏的人很快也熟悉起來,遇到不懂問題,他們也願意教他,白雲還在組裏表揚過他,這讓他終於有了集體的歸屬感。
今天原本是和組裏的幾個同事約著一塊去吃午飯,剛從電梯裏下來,轉頭就看見了在樓下盤桓的方源。秦天誤以為方源是來找自己的,滿心歡喜地朝著她奔了過去,“源源,你來怎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
方源抬起頭,看著穿著正裝的秦天,還注意到他脖子上掛著的工作牌,上麵清晰地寫著延霖科技幾個字。這才想起,秦天前幾天剛入職這家公司。最近心煩意亂的,倒把這事給忘了。她尷尬地笑了笑,低聲道:“其實,我是來找念京生的。”
他的臉色沉了下去,但是很快又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我就說嘛......”
兩人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
以前他們可是無話不談,可是現在就連空氣都變得奇怪起來。秦天感覺到,方源離自己越來越遠,這不僅僅是因為她父母的意外離世。隔在他們中間的還有很多問題。
“念京生在公司嗎?我有急事找他。”她問道。
“是又出了什麼事嗎?”秦天敏銳地聽出了她語氣中的焦急,“源源,我今天一早就去了你家,發現你不在,我給你發消息,你也沒回。我很擔心你......”
方源想起秦天發給自己那些噓寒問暖的信息,她之所以不回複,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回複。她深吸了一口氣,“秦天,我現在沒有心情去考慮別的事情。”
“我明白的。我隻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他吞吞吐吐道。
“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如果那天......”他感覺喉嚨裏像堵了什麼東西,思來想去,必須要說出來,這是橫亙在他們之間最深的一根刺。他鼓足勇氣說道:“如果那天,你沒有給我過生日,而是跟念京生見麵,或許事情又會不一樣吧?”
方源有些錯愕,她的確這麼想過,如果那天自己去赴約了,是不是父母就不會死,又或者,她和父母已經在另一個世界團聚......
可是這一切隻是假設,並不成立。
“這事跟你沒關係,你不用自責。”
“你不怨我?”秦天微皺著眉頭,仔細打量著她的微妙反應。
她低下了頭,“我隻怨我自己......”
話音剛落,秦天自責的感覺變得分外強烈,嘴巴張張合合,喊著她的名字,欲言又止,“源源......我......”
“你能不能幫我聯係上念京生?”
“他不在醫院嗎?”秦天反問。
“他不在醫院!不在家!電話也打不通!所以,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到底在不在公司?我有事找他!很著急!”方源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一大早吃了好幾次閉門羹,心情也變得焦躁起來,說話的語速也是極快。
她的情緒再次被秦天看在眼裏,發現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試圖讓她平靜下來,“源源......你別著急......”
“能幫我聯係上他嗎?”她又一次強調道。
秦天搖了搖頭,一臉抱歉,“恐怕不行。”他知道自己讓她失望了。
“為什麼?你們不是在同一家公司嗎?”
“自從我入職以後,從來沒有在公司裏見過他,聽說他已經被教授開除了。”
“開除?”方源感到一陣莫名其妙,轉頭指向那個不通情理的前台,“可是他們剛才還讓我預約來著。”
“我也是聽說的。”他繼續往下說道,“好像是跟教授鬧掰了,就被開除了。不過像他這個位置的人,辦理離職手續需要一段時間。”
“怎麼會這樣?”她喃喃自語。
“其實我最後一次看見他,也是那天晚上在醫院裏......”他欲言又止,終於說道:“我聽小晚說,念京生與你父母的死脫不了幹係。”他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自己心目中的偶像現在成了縱火案的凶手。
方源愣了愣,“她還跟你說什麼了?”
秦天走近方源,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終於說出了心底一直想說給她聽的話:“沒有了。源源,如果你需要,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他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顯得不合時宜,趕忙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小晚,我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方源被秦天送回了家,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朋友間的友情固然可貴,可還是彌補不了失去雙親的苦痛和孤獨。推開家門,房子裏空蕩蕩的,就連她的心也變得空蕩蕩的。她累了,一頭栽在了爸爸曾經常坐的沙發上。正當她昏昏欲睡的時候,馮小晚的電話打了過來,她起身疲憊地接起來電話。
馮小晚似乎很在意她去找了念京生,開門見山問道:“怎麼樣?念京生是怎麼說的?”
方源長長歎了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秦天說他被公司開除了。”
“開除?”
方源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索性問她:“你找我什麼事?”
“哦。我從新聞裏看見了案情通報,說是那家餐廳的法人已經被刑拘了,至少替你出了一口惡氣。”
“什麼案情通報?”方源一下子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警察沒告訴你嗎?”馮小晚自顧自繼續往下說:“上麵說一個叫陳某某的人被刑拘,你是受害者家屬,怎麼消息比我還滯後?算了算了,我把新聞轉你看一下。”
方源趕忙打開了電腦,仔仔細細看了這則案情通報。
陳某某,男,50歲。是這家餐廳的經營者。
方源掰著手指算著,父親今年也正好50歲,突然悲從中來。
她又從口袋裏摸著這張卡片,隱隱有了一種猜測,有沒有可能,這個陳某某跟父母相識呢?她必須得查出點什麼,否則隻會被念京生牽著鼻子耍得團團轉。
她趕忙撥通了程英的電話,程英是父親生前最好的朋友,也是父親最得力的幫手。
“程叔,我想問一下,如果要查詢一家公司法人的信息,怎麼查?”
“這個簡單,網上就可以查得到。”程英頓了頓,有些擔憂道:“源源,你還好吧?我怎麼最近眼皮一直跳啊?”
“沒事,我就是隨口問問。”方源搪塞過去了,她不想程叔替她過分擔心。
很快,方源就搜到了這家餐廳的法人,也就是通報上的那個陳某某。準確來說,這人名叫陳延霖。他在一年前突然經營起這家餐廳,與他關聯的其他公司都與餐飲業無關。更有意思的是,她發現這個陳延霖居然與延霖科技也有關聯。
當她輸入陳延霖這個名字的時候,一下子彈出了這個人的所有信息,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延霖科技的首席執行官,也是東江大學的教授。
方源這才反應過來,這個陳某某不是別人,正是念京生的老師,他們管此人叫“教授”。
現在,所有的謎團都在念京生身上,必須得盡快找到他,弄清所有事情來龍去脈。
她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來,或許這個人知道念京生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