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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酒吧光怪陸離的燈光，音樂開得震耳欲聾。
念京生和項北就坐在卡座上，他搖晃著杯子，不一會兒，杯中酒中間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漩渦。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了，他在靜候時間的到來。
項北一邊喝著酒，一邊懶洋洋地看著他，“喝點唄。”
他囑咐道，“少喝點，我們馬上就要回到過去了。”
“那我更得多喝點，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況且到時候我們能不能醒來也不一定。”
“過量的飲酒會造成神經病變，不僅對中樞神經係統有抑製作用，而且對末梢神經也有損害，還會出現反應遲鈍等諸多不良反應......”念京生最後說道，“越是這種時候，越要保持清醒。”
項北在酒精的作用下臉微微暈紅，他眯著眼睛，笑道：“這世界不需要看得太清楚。有時候你覺得自己很清醒，其實最荒唐。有時候你覺得自己很荒唐，那才是清醒呢。”
念京生嘴角微揚，兩人初步達成共識，“也是。”
趁著醉意，項北迷離著眼睛繼續說道：“京生，告訴你一個秘密，教授其實沒那麼喜歡你，你知道他不喜歡你的是什麼嗎？”
他呡了一口飲料，“說來聽聽。”
不知道是在酒精的揮發之下，還是因為詭譎多變的燈光效應，念京生覺得項北的臉都變了形狀。隻聽見他的聲音彌散耳際：“我們這位老師喜歡control一切，可他壓根就管不住你。你說他那麼嚴謹的一個人，教出你這麼個不按套路出牌的，是不是挺糟心的？”
他冷聲笑了笑。
項北用酒瓶敲擊著桌子，發出陣陣聲響，噗哧大笑起來：“你說是不是？”笑音未落，又跌跌撞撞站起身來，學起了教授以前的腔調，“你倆是我帶過的最差勁的學生！”
兩人回憶起以前，總覺得特別歡快。
項北又像大學那會，勾著念京生的肩膀，繼續侃道：“所以啊，今朝有酒今朝醉。”又失魂落魄地低語了一句，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但願我們還能活著回來。”
念京生看著想要酩酊大醉的項北，還記得以前項北一喝大了，話就特別多，也隻有在喝多的時候，真性情便流露出來。酒有時候也是一個好東西，可以讓人卸下所有偽裝與麵具。
“你還沒告訴我，那天，你為什麼會出現在火災現場？”念京生意味深長地扭頭看著他。
項北雖然喝酒容易上頭，但腦子卻清醒得很，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不緊不慢道：“那你又為什麼提前拔了火警電話呢？”
念京生沒再作聲。
項北難得可以嗆住念京生，不禁喜形於色，“這就對了嘛，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你啊，就是太較真了，什麼都想弄個清楚明白。有些東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念京生微微蹙著眉頭，反唇相譏道：“你說未來人會不會對你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
項北突然覺得很掃興，“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咱倆現在綁在一條船上，得同舟共濟。”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兩人都注意到時間的變化，彼此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有些緊張起來。項北問道：“你真不打算先見她一麵，或者先通知她一聲？”
“不必了。”
“也是，見了也說不清，她現在已經不記得你們之間經曆過的事了。”
念京生的臉上有些落寞，但還是重新振作精神，“大不了我再陪她走一遭。”
“真是叫人感動啊。”項北不禁發出感慨。突然又想起什麼時候，繼續說道：“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別試圖改變他們的命運，因為發生過的事必然還會發生。”
“這話應該是我提醒你吧。”念京生冷冷道。
“尤其是你弟弟......”項北強調道。他知道來生的離世對於念京生來說是不可磨滅的傷痛。如果真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念京生很可能會孤注一擲。
念京生沒有說話，他知道項北的用意。這次回去，他不得不麵臨弟弟再次死去。他真的可以做到任由事態發展而不聞不問嗎？
項北沒再多說，隻是輕輕拍了拍念京生的肩膀，重新坐回沙發裏，趁著還有些許時間，又開了一瓶酒，畢竟人生得意須盡歡。
念京生有些悶悶的，終於喝了一口酒，抬眼的時候，遠遠看見了今天一天都在跟蹤他們的人。他端著酒杯，朝著舞池裏走了過去，跟隨著音樂的節奏晃動的身體，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這片燈紅酒綠之中。
跟蹤念京生的人大意了，原本以為自己隻要在遠處觀察，盯著念京生的動向就好了。可是盯著晃了一下眼睛，就把人跟丟了。他趕忙朝著舞池的方向趕去，四下搜尋起來，依舊沒有看見念京生的身影。就在這個時候，念京生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他的視線裏，此時的念京生正朝著洗手間的方向走去。他趕忙追了過去，不料在拐角的地方人又不見了。
正當他茫然四顧的時候，念京生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從身後拽住了他，一把將他拖進了一個安靜的角落裏。
兩人四目相對，念京生饒有興致地望著他，“原來是你。”
秦天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原來早就被發現了，麵對念京生的詰問時，已然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憋出兩個字“偶......像。”
“你一直跟著我做什麼？”念京生看著他瑟縮著身子，便鬆開了他。
秦天扶了扶自己的眼鏡，吱吱唔唔道：“我......”
念京生犀利地盯著他，有些好奇這個愣頭青跟蹤自己，到底有什麼意圖。
“嗯？”
“我......其實不是跟蹤你，我是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說話......我也在延霖科技工作。”秦天趕忙從自己脖子裏扯出自己的工作證，想要證明自己的身份，但是摸索了半天，工牌好像沒有帶，正尷尬著......
隻聽見念京生說道：“我認得你。”
秦天緊鎖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很是雀躍。念京生是教授最看重的學生，而且也是意識穿越領域的風雲人物。秦天一直視他為偶像，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與偶像並肩作戰。他不可思議地望著念京生，一臉激動道：“真的嗎？你認得我？”
念京生並不是自然熟，隻是淡淡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小夥，“你還沒有說，找我到底什麼事？”
秦天有些緊張，摩挲著自己的衣袖，一臉嚴肅道：“我是來替方源向你道歉的，她絕對沒有跟警察說過你的任何事。”
“你怎麼知道她沒說？”
“源源不是那種人，她是絕對不會出賣朋友的。”秦天扶了扶眼鏡框，低聲補了一句：“雖然，你好像並不算是她的朋友。”
念京生一聽這話，倒是有了幾分興致，“那你是方源的什麼人？”
秦天挺直了腰杆，“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你鬼鬼祟祟跟了我一天，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念京生的眼色轉而變得冷酷起來，“你又是怎麼知道我今天出來的？”
秦天一臉謹慎地往項北卡座的方向望了望，收回視線後，低聲道：“我知道項北為什麼救你出來？”
“是嗎？”他意味深長地看著秦天，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意。
秦天壓低了聲音，像是在公布一個天大的秘密，“因為他想知道教授當年到底發現了什麼秘密，而這個秘密跟意識穿越有關。”
念京生更感興趣了，“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秦天一緊張舌頭就容易打結，“因為......我......現在也參與了這個項目。”
“哦。”他心中了然，又問他，“你告訴我這些，對你有什麼好處呢？”
“你能不能不要拿方源做實驗，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意識穿越是可以回到過去的某個時間。可是對於失憶的人來說，她的意識極有可能會陷入一片虛無，有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原來這個愣頭青是要跟自己說這個，他隨即笑了笑，“你好像很關心方源？”
秦天憨聲一笑，“因為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
“行。我知道了。”念京生淡淡道，“我會盡力保證她的安全的。”
“你拿什麼保證？”秦天鼓起勇氣追問。
念京生雙眸冰冷地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氣道：“你說什麼？”
秦天自然不肯就這樣善罷甘休，“她一直不相信你就是害死她父母的凶手，所以她從來都沒有放棄追查真相。如果你隻是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就拿她去做實驗的話，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哦？是嗎？”念京生不屑地揚了揚眉，“既然如此，那這些話你應該跟她說，而不是在這要挾我？再說了，要挾也得手上有籌碼才行。”
秦天低下了頭。
“怎麼？剛才不是還挺理直氣壯的嗎？”
秦天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自己曾經視為偶像的人，可現在卻覺得他麵目可憎不近人情，偶像的光環已然分崩離析。秦天仍然在做最後的努力，“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中間出了什麼差錯，你們會麵臨怎樣的局麵？方源會死，而你未必還能活著回來。”
“我知道。”念京生一臉平靜。
秦天不解地望著他，問：“那你為什麼......？”
念京生嘴角微揚，“因為已經沒有退路了。”
“什麼意思？”
“今天幾號？”
“31號。”
“那你再看看時間。”他提醒道。
秦天不明所以，但還是從褲兜裏拿出手機，上麵顯示的時間是00：00，午夜的鐘聲已然敲響。然而，讓秦天大跌眼鏡的是，上麵的日期卻顯示的是7月1日，更讓他覺得毛骨悚然的是，時間已經逆轉至2022年了。他結結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著念京生，驚愕道：“你......你是怎麼做到的？這不可能......”
念京生幫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囑咐道：“回去好好睡個覺，醒來以後會是嶄新的開始。明天記得來延霖麵試。”又掃了一眼秦天脖子上空空如也的工牌，說道：“到時候，人事部會給你準備新工牌的。”
秦天還想說些什麼，隻是覺得自己頭一陣暈眩，當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忙摸著自己的腦袋，一副混混沌沌的樣子。
“咦，我這是怎麼了？”
“可能是喝多了。”念京生倚在牆上注視著他。
“我這是在哪？”秦天試圖讓自己的身體保持平衡，卻不料撞倒了念京生手裏的杯子，杯子掉在地板上，他這才清醒過來，趕忙向對方說抱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當他抬起頭的時候，認出了眼前的念京生。這張臉經常出現在電視上，而這個名字也經常從方源的嘴裏蹦出來。正是因為對偶像的崇拜，秦天才投了延霖科技的簡曆。
注意到偶象正盯著自己看，秦天的聲音有些激動，但也不是很確定：“您是......念......偶像？”
此時，項北的聲音朝著他們這邊趕來，“京生......京生......人呢？”
念京生重新打量著秦天，從對方一臉迷茫的表情中，他知道他們都來到了‘意識世界’，時光也已經逆轉至2022年7月1日，這才是他與秦天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麵。
他朝秦天點頭，主動介紹道，“我是念京生。”
秦天露出一臉崇拜的眼神，大喜過望，“偶像！真的是你啊......”
項北尋著聲音便找到了角落裏的兩人，問道：“京生，你怎麼在這？我正到處找你呢。”二話不說，便拉著念京生離開。
一臉錯愕的秦天還呆在原地，猛然發現自己置身在酒吧裏，滿頭霧水道：“我怎麼來酒吧了？”不過臉上又露出笑意，“居然見到了偶像。”他還有點懊惱，自責道：“哎呀，我怎麼還把人家酒給灑了，會不會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舞池裏的男女儼然並不知道他們曾經活在2023年，他們都還以為自己在度過2022年某個稀鬆平凡的夜晚。
念京生遠遠看了一眼跌撞著走出酒吧大門的秦天，對項北說道：“你明天是不是有場麵試？就他了吧。”
項北也看了一眼秦天的背影，恍然道：“我說這小子看起來又傻又呆，當初是怎麼混進延霖的，原來是走了你的後門啊。”他又不安道：“可是這小子剛見過你，不會留有不該有的記憶吧？”
“不會，我把所有人這一年來的記憶數據都清空了。”
項北放心道，“那就好，要是這些人憑記憶改寫了命運，到時候遭殃的可是我們。”他說完又警惕地望了念京生一眼，“你剛說的所有人，不會也包括我吧？”
念京生回道：“倒是想來著......”
項北很快露出一個得逞的笑意，“未必吧，我的記憶可是雙重加密過了的......”
“要破譯也不是不行......”
“不會做得這麼絕吧......？”
“我現在可沒這個閑功夫。再說了，把你的刪了，我接下來這一年的日子得多無聊。”
項北想想自己也是寒窗苦讀，從小智力碾壓同齡人，現在還接替了教授的位置，備受矚目，他不爽道：“合著我就是來給你解悶的？”仔細一想，好像還有哪裏不對勁，“還有，你要給那小子走後門，憑什麼讓我去麵啊？”
念京生沒好氣道，“難不成讓我去啊？”
項北心裏認栽，嘴裏不免嘟囔起來，“可活我都替你幹了，你還好意思管我要5個點？”
“不是我要，是你求著給我的！”念京生糾正道。
頂北看著念京生背影，在心裏默默罵起了三字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