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對宋懿極為了解的菱香,誰都沒想到她會突然動手。
尤其是林玉鸞,整個人說是嚇傻了都不過分,連反抗都想不起來,她的丫鬟也隨了她的性子,像隻嚇呆了的鵪鶉,一動不敢動。
“去告狀吧。”宋懿笑著說,慢條斯理收回手來,“看看是拱火讓你來挑釁我的好姐姐會幫你,還是祖父會為你出頭。”
宋懿說完輕拍了兩下手,菱香立刻將手帕遞過去。
“你......”林玉鸞終於回過神來,想說些什麼的一對上宋懿的眼神,立刻安靜了。
此後許久,她隻要再想起宋懿,都會想到這個眼神。
宋懿站在清冷月光下,精致的臉上不帶半分表情,冷冷看過來的眼神像是在看著死物,那其中蘊含著的,是再真切不過的殺意。
直到宋懿遠去,雪水融化的汙水順著麵頰流到了嘴角,苦澀又惡心的味道彌漫了整個口腔,林玉鸞這才終於回過神來。
她從來沒有這樣丟人過,捂著眼睛嗚嗚哭了起來。
“郡主莫要生氣了,奴婢為您準備了糖水,還熱著呢,奔波一天了還是喝一些吧。”
菱香是真貼心,宋懿沉悶著的心情總算好了幾分,她接過糖水來喝了幾口,“備水,再取來一身幹淨衣裳,我洗漱過後去見一見母親。”
若是還在宋家,林氏這個時間早就已經歇息了,但她回了榮國公府,不僅精氣神好了許多,也知道女兒每晚都會來看她,此刻正強打著精神。
她含笑靠在枕頭上,問道:“今日怎麼來的遲了些,可是在外頭玩的開心了?”
“今日還算不錯,將軍夫人為人豪爽,那性格我很喜歡。”宋懿和母親擠在一起,肩膀靠著肩膀,“隻是回來的時候碰見了林玉鸞,她說話太難聽,女兒不高興,教訓了她一頓。”
林氏已經很久沒回來過,對榮國公府這些孩子們的印象還停留在她們兒時。
“若不是太過分,小懲大誡也就罷了,畢竟都是姐妹們。”林氏柔聲說,“但說當真欺負到你頭上,也不必顧及為娘,該懲治便懲治。”
“你姨母特意為你求來的郡主身份,可不是為了讓你在家中受氣的。”
所有人都有可能覺得宋懿行事太過張揚,性子也不討人喜歡,唯獨母親和祖父,無論何時都會站在她這邊,替她考慮,不會說她一個不字。
“娘親放心,女兒有分寸的。”宋懿又和林氏說了會兒話,見天色不早便離開了。
菱香在外頭悄悄鬆了口氣,“有了夫人這句話,林四小姐便是想要告狀也師出無名了。”
“那可不一定,她不敢告訴祖父,也不敢告知自己的父母親,但也不會咽下這口氣,總會想辦法找人為自己出頭的。”
宋懿這話說的語氣散漫,根本不將林玉鸞的告狀當做一回事。
此時的林玉鸞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臉上的臟汙已經擦洗幹淨了,卻總是覺得自己還泡在冰冷的雪水裏,即便抱著暖爐裹著被子依舊在打冷顫。
林玉湘再覺得妹妹不爭氣,這也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姐妹,看她被人收拾成這樣又哪裏會不心疼?
她小心擦拭著林玉鸞被石塊磨紅的皮膚,緊皺著眉毛問:“怎麼回事?還不快告訴姐姐。”
“是宋懿!姐姐她欺負我!”林玉鸞忍不住紅了眼眶,淚水大顆大顆往下掉,“她才來榮國公府幾天,就敢這麼欺負我了!她若待的日子再久些,這府中哪裏還有我的活路?”
聽聞是宋懿,林玉湘眉頭皺的更緊了,“她整日不在府中,你又是如何同她碰上的,該不會是你先......”
“姐姐!”林玉鸞有些崩潰的尖叫了一聲,來自親姐妹的質疑讓她難以忍受,“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要說我這都是自找的嗎?”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說......”林玉湘到底還是心疼妹妹,“我怕你給那林妘當了槍使,自己還不知道!”
林玉湘有心再勸,但林玉鸞卻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
她隻能先好聲好氣哄著妹妹先休息,明日再宋懿去找討個說法。
這兩姐妹折騰了一晚都沒休息好,宋懿那端也是一樣。
她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先是夢到前世臨死時的場景,隨後她又漂浮到了半空之中,見到了從前她沒見過的景象。
她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到了榮國公府是如何被抄家的。
尖叫,哭喊,嘶吼。
鮮血,尖刀,人頭。
那些她或認識或陌生的人,全都從鮮活的人命變成了冰冷的屍首。
最後是一場大火,將曾經熱鬧非凡,人聲鼎沸的榮國公府,化成了一片灰燼。
宋懿從噩夢中驚醒時,已是滿身冷汗。
菱香聽到動靜慌忙進來,看到她慘白的臉色,心臟突突跳了下,趕忙打濕了布巾為她擦拭。
“郡主可是被夢魘著了?”
溫熱的布巾蓋在臉上,宋懿漆黑的眼珠轉了轉,視線落在菱香帶著擔憂的臉上,這才一口冷氣從胸肺呼出,再次緩過勁來。
“嗯。”宋懿點頭,“做了噩夢,好大一場噩夢。”
菱香忍不住絮叨起來,年紀輕輕就像個老媽子一樣:“郡主就是這些日子太過操勞了,昨個天氣那麼冷,飲了酒還要受上氣,難怪晚上會做噩夢。”
宋懿聽著她的聲音,思緒忍不住放空,想到了昨夜她隻是匆匆一瞥的溫敘。
她哪裏是因為飲酒吹風又碰見了林玉鸞才會做噩夢,分明是因為歸府途中碰上了溫敘。
果然是個煞星,前世今生遇上他就沒有一次有好事情。
“郡主,林三小姐來了。”丫鬟在外通報。
“林玉湘?”宋懿知道這是給她妹妹出頭來了,“跟她說我才剛起,需要洗漱。帶她去正廳,好生招待著。”
林玉湘和她妹妹完全不同,就像是二伯母在生孩子時,將所有精力以及腦子都留給了大女兒,導致小女兒出生時先天缺了點什麼。
雖是一母同胞,但其間差距稱得上一句天差地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