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夢

胡桑站在淋浴下，冷水狠狠衝刷著肌理。

洗漱鏡裏，是一張紋著巨大十字架刺青的消瘦背脊。

繁花和蛇纏繞著橫，鋒利的騎士劍成了豎。

幽藍色的十字架在白熾燈的照射下，發出沉重的光芒。

濺落的水珠在胡桑凹凸不平的後背上流竄，被猛蛇覆蓋的橫向木樁，在左右對稱的地方又疊了兩橫。

燈光的反射下，隱隱的可以看到一道從第五節脊椎延展到尾椎的長疤，而疤痕又被利劍遮掩住。

關上蓬頭，胡桑扯過一側的浴巾，輕輕擦拭著身體。

雖然她極力避開傷口，可頭上的繃帶還是被浸濕。

她的臉上的淤青漸漸變淡，右邊的臉也逐漸消腫，溫熱的水汽讓她麵色紅潤許多，整個人看起來幹淨明媚。

套上居家服，胡桑拿著自己洗好的舊衣服躡手躡腳的打開門。

可她沒想尚時沉正坐在客廳煮著茶，見她出來，他淡漠的掃她一眼，又平靜的把目光放回茶盤上。

胡桑把濕噠噠的衣服藏在身後。

既然他都說開了，胡桑更不能表現出丁點兒異常。

“尚時沉，你有沒有烘幹機？”

尚時沉眼睛抬起來，目光擱置在她的額頭一瞬，下一瞬又垂下眼簾，仿佛多看她一秒都是麻煩。

“那.....我的衣服，能晾在哪兒？我看陽台隻有廚房那個。”

他終於把視線放在她腳後跟那處水痕上。

"另一個陽台在我房間裏。"他平靜的擺活著他的紫砂壺，他大手包著壺身倒水溫杯，根本沒有發現她的尷尬。

“那算了。”

胡桑把濕噠噠的衣服藏在身後，匆匆進了屋。

尚時辰他低頭看著自己黑色狗頭鞋，他潤了潤幹澀的嘴角，繼續手中衝泡的動作。

橙紅色的茶水從壺嘴傾瀉到白瓷盞中，他不急不慢放在嘴邊吹拂著熱氣，漂亮的眼睛瞟向客房的門。

壞了的門，閃著一道縫兒。

胡桑的身影時不時從那道縫隙中閃過，沒一會兒，她站起身，背對著門。

棉衣突然褪去。

光柱裏閃過胡桑滿背的紋繪。

客房的燈關上。

門縫裏一片黑暗。

尚時沉大口吞下冷掉的茶，又把玻璃杯輕輕放在茶幾上，這才進了主臥。

他坐在巨大的書桌前，那高低排列，半懸在眼前的八張電腦屏幕彎曲擺放成一張巨大的黑網，鼠標動了一動，八張大屏分別跳動著不同的串碼。

尚時沉是在看著屏幕。

那些飛動的串碼映照在他已經失神的眼裏。

突然他閉上眼，大手揉了眉心。

想起她雪白的背脊，那背上繪著的蛇與劍，似是警告良人勿近，又似引誘來者犯罪。

他胸口急速起伏著，耳朵尖紅得......厲害。

胡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她在夢見自己穿著初中生的校服，背著書包獨自走在上學的路上。

在她的後麵跟著個小黑影，她回頭，那黑影就躲到樹後麵。

原本被跟蹤應該是一件挺恐怖的事，可身處夢裏的她卻懷著一絲雀躍。

她特意在轉角停下，帶著一絲興奮等著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哈，抓到你了！】她跳出來，兩臂張開，堵著朝前衝的身影。

【小妹妹，是你啊！】眼前是那個穿著紅色運動鞋的小乞丐。

可讓她驚悚的是，那個小乞丐竟然直接穿過她的身體，一臉驚慌地直直向前跑去。

【姐姐！姐姐！】小乞丐發出尖細的叫喊，她穿著不合腳的紅鞋，跌跌撞撞朝路口跑過去。

胡桑來不及細想也跟著小乞丐向前跑去，可那腳下卻像踩在泥巴裏，任她用盡了力氣也無法追上她。

【小妹妹！你別去！】在夢裏胡桑焦急得大叫，可她根本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叫。

她眼睜睜看著她轉進一個巷子。

周圍的景物也突然一換，原本跑不動，下一秒她卻身處暗巷的路口。

三四個小混子扛著棍棒正圍著兩個女中學生，其中一個手裏拿著一根長鐵條，拚命護著身後的另一個，她覺得很熟悉，可無論她怎麼睜大眼，卻看不清那兩個女學生的臉。

胡桑心理突突直跳，她想要跑過去，但這腳卻被粘在地上。

她看著小乞丐被那混子一拳打到牆邊，看她滿臉血的爬起來又撲回去。

逆著光，胡桑看不清兩撥人是怎麼推搡的，直到又一個混子捂著肚子，那肚子上插著一根鐵條。

那個被保護的女孩直接軟腿昏了過去。

另一個女生雖有些呆滯，但看到另一混子對著小乞丐揮棒時，她飛速跑了過去抱住那個小乞丐。

轟隆！

胡桑驚醒過來，一旁的鬧鐘指針指向7：00。

她摸著汗濕的臉，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又會想起那個腳穿紅鞋的小女孩。

胡桑把大紅兔子鞋放回鞋架，一臉凝重的出了門。

按著宣傳單上的地址，胡桑來到了老超市對麵的新商業區。

船型的建築群高聳入雲，巨大的電子屏上滾動播放著奢侈化妝品的廣告。

這些與周遭格格不入。

電梯直達六層。

映入眼簾的是裝修現代又奢華的開闊式休息區，遠處前台後麵白白淨淨的小哥齊刷刷的看過來。

“東辰私人健身會所，歡迎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