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很快,尚時沉騎得很慢。
他給的安全感和見到宋殿的不安相互抵消。
自行車叮叮當當,搖搖晃晃,胡桑空洞得看著周遭。
一隊又一隊暴走隊伍,和一群群跳著廣場舞的老頭老太,最平凡的才最有人情味兒。
車子拐入小區,一輛警車閃過,胡桑的餘光看到警車的副駕駛座位,坐著一臉笑嘻嘻的賈大夫。
“小老頭......”胡桑轉頭驚呼,而尚時沉卻像沒聽到,自行車叮叮當當快速騎到了樓下。
“你看到賈大夫了沒?”胡桑自言自語,覺得自己看錯了,又覺得自己沒看錯。
尚時沉站在樓棟裏,暗影交錯在他的臉上。
“什麼賈大夫?”
“就是春來診所的那個大夫,我剛才看到他坐在警車裏,好像還很高興?”
尚時沉眯著眼抬頭看著賈大夫所住的那幢樓:“不清楚,我可以幫你問問。你看到他,至少說明他人沒事兒。”
胡桑垂下肩膀,自嘲的笑笑,沒有說話。
她偷了宋殿的鑰匙,偷偷來到X市,已經用行動背叛了他。
進門換上紅兔子,匆匆鑽進客房。
關上門,她匆匆拿出那宣傳單,看著上麵龍飛鳳舞的字體屏住呼吸。
那是自己的身份證號碼。
也就是說,自己的身份證又落回了宋殿手裏,沒有身份證,她和逃犯沒什麼兩樣?
胡桑默默記下健身會所的地址,便把宣傳單單頁撕碎扔進了垃圾桶裏。
晚飯,胡桑吃得心不在焉,她心裏擔心著宋殿,腦子裏籌劃著賬本,不行,她得趕快想辦法進到主臥裏探探!
胡桑端著一杯雪梨湯,敲了敲主臥的門。
“時哥。”她抖落一身雞皮,又清了清嗓子:“你開開門,我煮了一些梨湯,你喝不喝?”
哢嚓,門被打開一半,尚時沉帶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成熟不少。
他探出半個身子,他寬厚的肩膀遮掩住主臥的大片光景,但是他身後青藍色的光線還是透了過來。
胡桑第一次見著他戴眼鏡的樣子,雖然他還穿著家居服,卻透著一股精英的淩厲感。
他伸出手想要接過她手裏的湯碗,可胡桑卻手一抖,碗直直滾到了地上,碗沒碎,雪梨湯卻灑了一地,他的半個褲管也濕噠噠的。
“啊!”胡桑故意驚叫一聲,可千算萬算卻自己腳踩濕地往前栽去。
咣當。
咚!
尚時沉坐在地上,後腦直接撞上房間正中的床沿。
胡桑像受驚的貓兒似的,一下彈得老遠。
“胡桑!!”尚時沉的怒吼聲響徹老房子。
“我錯了!弟弟!!”
胡桑閉著眼東倒西歪衝出主臥,飛一般的關了客房的門。
“胡桑!”
她依著客房的門緩緩坐下,兩手遮住自己的臉。
她閉上眼又睜開,一臉欲哭無淚:“我特麼幹了什麼!!”
胡桑咬著手指,想到剛才那兩聲怒吼,她想遁地逃生。
“怎麼辦!怎麼辦!”
胡桑貼著門,好半晌,那外麵沒啥聲音。
她哀歎一聲,輕輕拉開門,躡手躡腳的跑到主臥旁邊。
聽裏麵沒動靜,又擔心起來,她敲敲門:“尚時沉,你還好嗎?”
房間裏依然沒聲。
胡桑想起剛才尚時沉頭依著床沿痛苦的神色,心裏一驚,怕他真磕著腦袋。
“尚時沉,你腦袋痛不痛。”
“尚時沉,你開開門啊。”
下一秒咣鐺一聲,什麼東西砸在門裏,把趴在門外的胡桑嚇了一跳。
“走遠點!”
聽見尚時沉中氣十足的怒吼聲,胡桑鬆了一口氣。
“好好好,我走遠一點。”胡桑又連連說對不起,之後又盡力寬慰他:“剛才那件事,你別放心上,哈哈哈哈!”
“......”
聽裏麵又沒動靜,胡桑隻能客氣句:“那我休息了,咱們這件事兒翻片兒了哈,你要是哪兒難受,給姐姐說,別自己硬撐。”
“滾!”
她縮了縮脖子,連滾帶爬跑回客房。
一陣淩亂的腳步,少年狼狽地跑向了洗漱間。
等了幾秒,胡桑飛快鑽進主臥。
她一邊聽著洗浴室的水聲,她快速打量主臥布局。
東邊是尚時沉的書桌,上麵立著幾塊巨大的屏幕,屏幕被鎖著,冒著藍光。
西邊是陽台,陽台一邊是巨大的書櫥。
時間有限,她隻能先在書櫥找找看。
下麵幾層是尚時沉警務用書,按著不常用的放在最上層的習慣,她的目光直接看向第7層。
她一喜,三本會計用書竟然出現在最右側。
胡桑踮著腳伸手去夠,可這時水聲停了下來,她心驚肉跳,老鼠一樣竄回去,洗漱間的門被推開,水霧從裏間竄了出來。
少年越過冷霧,赤腳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那薄薄的布料濕淋淋的貼在他的冷白色的肌膚上,水線印出古羅馬雕塑一般的細膩肌理。
她忍不住又開始咬自己的手指頭。
“胡桑。”
瞧著女人龜縮的腦袋,尚時沉咬了咬牙:“你放心,我不會饑不擇食去和一個陌生、身份不清、目的不明的人有進一步關係。我收留你,因為你和我姐很像,但你不是我姐,這是我的房子,你不要把它當成可以一賴再賴的避難所,等你傷好了,請離開。”
尚時沉說的每一句,都是胡桑最想聽到的。
沒有曖昧,劃清界限,規定了相處的時限。
他深深看著女人的手指——被她又咬得稀爛的手指,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沒有耽擱一秒,便轉身踏進隔壁的主臥。
砰。
主臥的門狠狠關上。
胡桑揚起頭,腦袋枕在床沿,怦怦亂跳的心突然因他的話平靜下來。
尚時沉把他們之間的關係梳理的清晰透徹,自己該更輕鬆才對。
可她總覺得有口氣順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