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照的琉璃瓦格外刺眼奪目,白玉石階一層一層,沁著玉石特有的涼意,不知幾位大臣是否以為淡淡涼意足夠驅散陽光烘烤的炙熱,特意守在石階上,暴曬灼日下,任由汗水淋漓,浸透朝服。
直到閑雅雍容的宇文軒易走至眼前,諸位大臣好似處於沙漠裏渴水的人見到甘霖,撲上去,將他團團圍住,成密不透風一堵牆,恭維的話不知裝了多少在腹中,怎麼也說不完。
宇文昊站在不遠處,眼中盡是冷漠輕蔑,好似沒有看見自己名義上的弟弟,與他擦肩而過。
身後,宇文軒易不知與幾位大臣說了什麼,言談之聲不斷,伴隨著幾聲笑,半盞茶後,他與幾位大臣拜別,獨身一人離去。
出宮的必經之路,宇文昊在等他。
他滿麵春風,立於樹蔭下,一身紅色朝服襯得他眉眼間戾氣濃重,“皇弟。”
宇文軒易拱手,“皇兄。”
“皇弟在父皇麵前得臉,這幾日被朝臣們糾纏,怕是煩得很罷,不過我還是要勸皇弟一句,莫要與朝臣走的太近,仔細父皇厭惡,引火燒身。”一番話,三分真七分假,究竟真心為他著想,還是忌憚他趁機籠絡勢力。
宇文軒易早已看透他,卻不明說,順著他的話答:“多謝皇兄提醒。”
神色淡淡,表情疏離,分明兩人骨子裏流著相同的血,見麵卻虛與委蛇,各自披上麵具,假笑示人。
宇文昊心底恨的要死,放眼朝堂之中,他才是最有資格繼承大統的皇子,他的母妃是仙逝昭元皇後,比任何一位皇子都要尊貴。
思至此處,宇文昊一向引以為榮的偽裝出現一絲破綻。視線略過他暗藏殺意的雙眸,宇文軒易隻當不曾察覺。
宇文昊穩住心神,開門見山,“你我兄弟,相處時日卻不多,不如趁著入夏的日子一起去圍獵場可好?”
“皇兄相邀,自然要去。”
宇文昊眼中精光閃爍,漆黑不見光的雙目也擋不住他的算計,勾勾嘴,佯作不經意提起,“不如皇弟將陸小姐一同帶上,也好過讓她待在深宅大院來的自在。”
一句簡單的話,意味深長。有意提醒,他們的動向盡在掌握。
宇文軒易深深看他,暗光浮動,兩位俊秀翩兒郎之間氣息凝重危險。“陸姑娘與我非親非故,如何能輕易相邀。”
宇文昊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攬住他,兩人距離拉緊,看似親密,“看來是皇兄誤會了,既然她不是你的心上人,那你們為何還時常見麵?”
一句點醒夢中人,他裝模作樣,假心假意道:“難道她是皇弟的軍師?怪不得皇弟在朝中大放異彩,原是有人相助。得了這般聰慧的女子,真是皇弟的福氣。”
不知他身上佩戴了哪位花魁相送的香囊,氣味濃鬱厭人。宇文軒易不動聲色的擰了擰眉,與他拉開些許距離,減少身體的觸碰,也不辯駁,好似默認一般。
宇文昊心底一沉,絲毫沒有猜中後的愉悅。陸明玉果真是宇文軒易的人,他宇文軒易何德何能,先有陸明玉,後有盧將軍,看來以前是自己忽視了這位看似不在意皇位的弟弟了。
眼神暗了幾分,他鬆開手,兩人的距離終於恢複往日疏離,宇文昊道:“那就說好了,三日後,皇家園林見,可別忘記帶你的小軍師。”
午後,兩名婢女抬著一方四足鼎擱在美人榻前,麒麟祥瑞的蓋頂打開,透露寒氣森然的冰塊,婢女手持團扇,涼風徐徐,屋子裏的熱氣瞬間消散許久。
靈犀領著宇文軒易進了屋子,他突然停下腳,冷韻矜貴的麵容浮現一絲遲疑。
珠簾後,陸明玉的嗓音緩緩傳來,“王爺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
她好似清楚宇文軒易心中所想一般,抬手示意兩名婢女離開,才開口,“王爺安心,我這兒的丫鬟嘴巴嚴的很,王爺不必在乎男女之別。”
宇文軒易聽罷,走進去,“本王是怕日後有人傳出去,壞了姑娘的名聲,到時本王還需對姑娘負責。”
半躺在美人榻上的陸明玉聞言起身,驚訝的看著一臉漠然的宇文軒易,他方才是在與自己調笑?真是奇了,今日莫非有何大事發生?平日不苟言笑的業王竟如此平易近人。
她打量著宇文軒易,一身紅色朝服,該不會一下朝就趕了過來罷。
宇文軒易道,“今日宇文昊與本王說了許多話,他應該已經知道了你在為本王出謀劃策。”
陸明玉早有心理準備,並不意外,“他不笨,早晚會知道,如此一來倒也好,不必再隱瞞。”
“他邀本王去皇家園林狩獵,帶上你一起。”
陸明玉變了臉,手裏的團扇一抖,“他邀你去狩獵?他安的什麼心,還怕別人不知道嗎?”
“本王想,讓你推脫身子不適,不宜外出。”宇文軒易與她談起自己的想法,“本王擔心他會借著狩獵的名頭對你下手。”
狩獵場,弓箭無眼,宇文昊倘若安排殺手在內,也無人發覺,到時他把責任推脫的一幹二淨,出了事也與他無關。
不知是否是冰塊太多,還是靈犀扇風太大,陸明玉隻覺得身上涼嗖嗖的,寒意入骨,難以忍受。他還是安耐不住了嗎?
骨扇柄敲了敲案麵,她擰著好看的眉,若有所思,“不可,既然他已經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已經做好了完全準備,我厭惡他至極,他不是不知,所以,他是在試探我,我必須去。”
宇文軒易提醒,“此行甚險。”
“無妨,反正我也躲不掉,推脫這一次,還有下一次等著我,他不算計我一番不會善罷甘休,若是逼急了他反而不好,到時見機行事便是,若是王爺擔心我的安危,不如多派些人保護我。”陸明玉沒有宇文軒易這般擔心,水來土掩,她隻想知道這一次宇文昊準備什麼送給她。
深知她不會輕易改變主意,宇文軒易隻得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