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衙役們已經穿上了蓑衣，犯人們就隻能淋著。

安家的人大.大小小都頂著一個草衫子，雖然有雨水滲下來，但不至於全身都被澆透了。

雨越下越大，天也黑漆漆的。

一道閃電突然從天邊閃現，亮白的光晃人眼，緊接著就是一道爆裂的雷聲。

霹靂一聲，像是將天空給炸開了。

不止是人被嚇到，連兩匹馬都被嚇得不輕，開始尥蹶子，要幾個人才能合力將馬拽住。

“差爺，這麼大雨都沒法上路了，不然我們找個地方躲一下雨吧。”

這種天氣還要走幾十裏的路，那簡直就是嫌命長，有人忍不住找衙役求情。

“快走幾步，咱們找地方躲雨！”

見張力點了點頭，王小三高聲喊道。

說是躲雨，可是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想找個避雨的地方是真的不容易。

就在這時，有人看到了前邊的一棵大樹，樹幹要兩人合抱才能圍住，樹冠密不透風，正是個躲雨的好地方。

流犯們腳步踉蹌地跑到大樹底下躲雨，雖然也有一點水滴落下，但比在外邊淋著要好多了。

張力身邊的那群衙役們也都鬆了一口氣，但是魏林夕的臉色卻不好，也沒有過去躲雨。

“不能在樹下躲雨，這裏就這一顆高大茂密的樹，天然的避雷針，不是等著雷往這上麵劈嗎，快讓他們出來。”

她像是和安子珝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你在說什麼？”

安子珝看了一眼有些奇怪的魏林夕。

“打雷不能在樹下躲雨，快讓他們出來，會被劈的。”

魏林夕又重複了一遍，怎麼古代連這些常識都沒有嗎？

看她急得團團轉，安子珝也有七八分相信她的話，垂眸思索了片刻就主動去找衙役，將魏林夕的話重複了一遍。

那些衙役雖然沒有十分相信，但看這對小夫妻寧願淋雨也不往樹下站，還是讓那些犯人離開了大樹的範圍。

畢竟寧可信其有，可這就苦了這些犯人。

衙役們有蓑衣，可犯人們沒有，一個個唉聲歎氣，很不情願，連李氏臉上也有些不耐。

但魏林夕卻沒能鬆口氣，因為她發現這一片基本上沒什麼植被，雖然坡度比較緩，但是土質也很鬆散，這麼大雨很容易形成山體滑坡或者泥石流。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們這些人已經被大雨澆得沒什麼體力了。

“差爺，咱們還是快點走吧，這裏好像有點不對勁。”

為了小命，魏林夕硬著頭皮過去說道。

“你這小娘子，哪來的那麼多歪理，不讓在樹下躲雨，現在又說這裏不對勁，有什麼不對勁的？”

有一個衙役惡狠狠地問道。

本來他對魏林夕也沒什麼意見，但大雨驚雷讓人心煩意亂，就直接把氣撒在了撞上來的魏林夕頭上。

安子珝將魏林夕拉到了身後，自己麵對這幾個衙役。

混亂之中，沒人察覺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寒意。

魏林夕看著地上汩汩的泥水，要不是為了自己的小命，她才不會在這裏廢話，能跑早跑了

“確實有點不對勁。”

張力幹這行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對於危險也有敏銳的感知。

“先上路！”

張力沉聲說道。

他一說話，其他人就算再不情願也不發牢騷了，一個個甩著鞭子讓犯人們上路。

犯人們比衙役的怨氣還要重，大雨又累又冷，雙腳踩在泥裏，像是有千斤重。

魏林夕察覺到安子珝的臉色不大好，不知道他是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話，但她覺得應該解釋一下，就憑安子珝剛剛下意識維護她的動作。

“真的會有危險，你看這流水。”

魏林夕拽了一下安子珝的衣角，讓他低頭。

地上流水汩汩都已經行成小的溪流，水是土黃色的帶著泥沙。

“這座矮山都沒什麼植物，土質鬆軟，泥土很容易被水流衝下來，到時候就危險了。”

安子珝雖然不知道山體滑坡和泥石流，但他是個聰明人，隻要一想就想明白了。

“知道了，就是下次別這麼莽撞了，有什麼事先告訴我。”

安子珝剛說完，板車就陷進坭坑裏了，兩人也顧不上說話，一起去推車。

車子陷得太深，大家隻好合力將板車給抬了出來，這下更沒有力氣了。

安寶意本來躲在板車的草衫子下邊，身上還裹了一床破褥子，但這時也快被水浸透了，小姑娘凍得嘴唇都白了。

小齊氏看著女兒，自己身上卻更濕，也不敢碰。

魏林夕也顧不上被發現了，將之前買的的衣服的翻出來，悄悄在裏邊套上一層塑料雨衣給安寶意裹上，最起碼不會被雨水浸透了衣服。

轟隆隆~

一陣奇怪的悶聲響起，卻不像雷聲。

魏林夕像是早有預感似的，回頭望去。

而一直皺著眉頭的張力也回頭望去。

他可能這輩子也不會忘記那個場景，黃色的泥水夾雜著枯木，從山上滾滾而下。

“快跑！”

張力大喊，一群人和四散的鴨子一樣，盡最大的力氣向前跑。

魏林夕一個跌列被腳上的鎖鏈絆了一下，差點沒跌倒，幸虧被安子珝拉了一把。

“這樣不行，往旁邊跑！要往兩邊跑！”

九年義務教育告訴魏林夕，遇到泥石流雪崩，不能往它行動的方向跑，而是應該往它們垂直的方向跑，這樣才有逃生的可能。

可她的聲音太小了，轟隆隆隆的水聲掩蓋了她的聲音。

安子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高聲重複了魏林夕的話。

人在逃命的過程中是沒有時間思考太多的，當安子珝的聲音傳來，所有人都步伐一致地開始轉身往旁邊跑。

安子珝用手上的鎖鏈，狠狠地打了馬背一下，紅棗馬嘶鳴一聲，撒開蹄子就跑。

眾人剛跑上旁邊的矮坡，他們曾走過的那段路就被呼嘯而過的泥水占領，所有人都驚出一身冷汗。

有的人甚至直接跌坐在地上，也顧不上豆大的雨點子打在臉上。

魏林夕也鬆了一口氣，小命暫時保住了。

而渾身緊繃放鬆之後就是提不起一點力氣。

不過多虧了那層薄薄的雨衣，魏林夕雖然覺得有點冷，但到底沒濕透，她還貼身穿了一件德絨坎肩，還能撐。

就在她感慨幸好自己做足的準備的時候，不知是誰從後邊撞了她一下。

魏林夕一腳插在泥裏，沒能倒騰過來，居然直接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