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林夕沒有帶著黃紙回去,李氏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冷了下來。
魏林夕在心裏笑了一下,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小疊黃紙。
“差爺們不肯,這是我和驛站燒水的大娘換的,所以咱們要偷偷燒,可不能被發現了。”
說著又掏出一個火折子,這是因為她做飯王小三才交給她,但是她一次都沒用就是了。
“還是林夕有本事,咱們就偷偷的,不張揚。”
錢氏先將黃紙和火折子壓在行李下邊,然後給大家盛飯。
主食還是發下來的粗糧,不過有一道蔬菜湯,雖然是野菜,但最起碼有滋有味能夠往下順主食。
隻有安寶意是特殊的,有半個暄軟的餅子。
“我不吃!太硬了,我吃不下。”
安子明拿著手裏的窩頭就咬了一口,就猛地將東西扔到了地上,連他麵前那碗湯都掀了。
然後扯著嗓子開始嚎,眼神還似有若無地看安寶意手裏的餅子。
安寶意被嚇了一跳,拿著餅子和草兔子鑽到了小齊氏的懷裏。
其實安寶意手裏的餅子是魏林夕特意拿出來的,牛奶做的小甜餅,看著和普通餅子沒什麼區別。
她知道小齊氏是不會吃女兒的東西的,這才敢拿給她。
魏林夕擔心了一丟丟,怕李氏因為愛小兒子,讓小齊氏把餅子分給安子明,那她該怎麼解釋。
但出乎魏林夕意料的是,這次李氏卻沒有去哄兒子,甚至因為他的哭鬧,額頭的青筋越來越明顯。
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拽過安子明,在他的背上重重地拍了兩巴掌。
“哭哭哭,今天是你爹的頭七你都不哭,為了寶意的半個餅子哭!我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李氏顯然是氣急了,下手也重,邦邦又是兩拳。
安子明被打蒙了,之後先是驚天動地的哭聲,但看到李氏暴怒的樣子,他又不敢哭得太大聲,嗚嗚咽咽吭哧吭哧地哭。
“小孩子不懂事你教就行了,做什麼打他。”
屋裏的人都被李氏的動作給鎮住了,二老爺和安子文想攔但卻不好上手。
最後是錢氏站出來,將人從李氏手裏拉到自己身邊。
李氏抿著嘴唇,默默流淚,半晌後才拿起自己的飯一口一口地吃。
其他人也開始安靜地吃飯。
李氏這一場讓魏林夕對她的看法有了些變化。
她又看著還在抽抽噎噎哭的安子明,一個人無措地站在那裏,有點可憐。
“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做的,粒粒皆辛苦學過嗎,把窩頭撿起來。”
咕~安子明含著兩眼泡淚水,把窩頭和碗都撿了起來,垂頭站在那裏。
魏林夕覺得這孩子還有救,接過了他手裏的窩頭和碗,然後從包袱裏拿出了半個餅子。
這是從村民手裏換的,用的是沒去麩皮的麵做的,有點粗,不過比粗糧窩頭好吃多了。
“吃吧,不過你今天犯了錯,所以沒有湯了。一會弄點土把這蓋一下,別讓爹和大哥看了傷心。”
魏林夕把半個幹餅子塞到了安子明手裏,然後去吃自己的飯了。
安子明站了很久才開始嚼手裏的幹餅子,有點粗澀,有麥香,但也沒有那麼好吃。
默默又流了半天眼淚,直到最後安子明也沒吃完那半個餅,默默揣在懷裏藏起來了。
半夜,等大家都睡了,安家才敢偷偷祭拜家人。
沒有牌位,就用幹糧餅子擺在地上做祭桌,寫了兩個人的名字。
紙也是在屋裏悄悄地燒,有點嗆人,但誰也沒吭聲。
弄完這些,大家才紛紛上床休息。
其實另外兩家也有人聞到煙味了,但誰也沒吭聲,反倒是有一種同病相憐的絕望感。
第二天一早,魏林夕看到安子明將那沒吃完的餅塞給了他母親,隻是李氏沒要,最後被安雨樂奪去了。
安家的糧食都是有定量的,而怎麼安排全看魏林夕,這是一家人商量過後的結果。
當然,如果想吃得好也行,隻要拿錢出來就行了。
但除了留下馬匹那次,李氏一直很節儉,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拿銀子出來,一家人就這麼熬著。
另外兩家雖然沒有馬車,但在吃上卻比安家肯花銀子,要不是魏林夕偷偷給家人熬湯做菜的,他們肯定撐不下來。
但是這天的天氣卻不好,雖然陽光很烈,但魏林夕總感覺悶悶的,像是要下雨的感覺。
中午休息的時候是在一個破廟,半邊牆都塌了,但最起碼能遮陽。
魏林夕就悄悄在囚衣裏邊套了一層雨衣,就是下大雨車站路邊賣的那種,兩塊一件的薄塑料雨衣,聊勝於無。
“大嫂,二嬸,我覺得今天可能會下雨,咱們趁這時間編點草衫子,披在身上能擋點雨。”
魏林夕看破廟裏有一些幹草,應該是以前在這裏的暫住的人弄來的,正好能編草衫子。
這東西沒什麼技術含量,一學就會了,好不好看另說,實用是真的。
於是幾個衙役方便回來,就看到流放的人裏一大半的女眷都在哼哧哼哧地編草衫子。
他們看了一眼張力,見他沒說什麼也就不管了。
下午,果然下起了雨。
前一刻還是豔豔高照,下一刻大雨不要錢似的的從空中傾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