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雪一直在降，好似要用潔白無暇的雪花掩蓋這世間最為慘烈的修羅戰場。

寒風中夾帶雪珠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

裴燁已經快五天沒有好好歇息了，自打軍隊出去之後，他就沒上過床躺過，困了也就是在椅子上闔眼休息一會。

範葙什麼也不能做，也隻能幹坐著陪他。

她身上的衣裙已經換成了高領拖地的純羊毛打底裙，以及夾絨長款棉袍。

看似是隨了這天氣的變化，實則隻有範葙自己直到，長袍遮掩下的自己，已經呈透明狀了，幸運的是裴燁最近太累太累，累到讓他都沒有留意到自己的變化。

算算世間，如果真有七七四十九的說法，她也到了輪回轉世的時候了。

就不知道當初的那什麼定魂符還有沒有效果？

雖然直到自己留在這裏無濟於事，可是畢竟也算是裴燁的戰友吧，一起來到了這生死存亡的戰場上，如果能夠讓她留下，看到一個結果也好，當然，如果......看不到了，她也該走了，隻是不知道又會走向何方？

本想為他按按雙肩的，可是她的手已經再度失去了觸碰實物的能力。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遠遠的看著他，陪著他，當他想要看到自己的時候，適時的朝他微笑，表明自己一直都在。

有生之年，以這古怪離奇的方式和他相遇，也算是一種緣分吧，隻希望他能......平安順遂。

“大人......西邊狼煙起了。”梁國章將軍又是高興又是激動的衝進了裴燁的營房，夾帶著一股子從外進來的冰雪寒氣。

“走......”裴燁從假寐中醒來，都沒有緩衝的時機，人已經跟著梁國章衝了出去。

都五天了，這樣嚴寒的環境裏，別說突襲反擊，就是跋涉行軍都是難之又難。

天地連為一體的西側，濃煙滾滾，這是戰場上用來傳遞信號的狼煙。

這提了幾天的心總算是實落了，但是也更讓人揪心了。

範葙站在裴燁的身邊，看著他通紅的雙眸裏的激越，看著他背在身後緊緊攥住的雙手，其實他的內心裏還是有著男兒獨有的熱血疆場的血性的。

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局限於成為昏君的近臣呢？

慢慢的站在裴燁身邊的人越來越多，飄灑在他們身上的雪花已經都感受不到寒意了。

隻因為他們的眼裏有著勝利的火焰，他們的內心有著班師回朝的激蕩。

範葙環視，他們滄桑疲憊的臉上都寫滿了悲壯，是啊，能夠活著已經是最大的榮光。

隻是，都來不及辨別，那朝著裴燁背後襲來的光亮是什麼？本能的就往裴燁身後一站，雙手用盡全力去推裴燁，此刻的她根本就忘了自己已經無能為力了。

但是，她還是付諸了行動，她當然沒能推動裴燁，那匕首透過她的身體刺進了裴燁後背，範葙想要去看究竟是誰下的手？要想知道裴燁他會不會有事，可是就在周圍的人迅速反應過來，保護裴燁的同時，範葙都隻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裴燁被人抬進了營帳，看著兵士們毫無頭緒的捉拿刺客，看著......

桃花盛開，梨花不甘落後，紅白之色渲染了大片大片的山頭，喚醒萬物的春風雖然還有著幾分寒冬不甘的寒意，但是仍舊擋不住人們的熱情。

三三兩兩成群結隊上山賞花的人們，尤其是千嬌百媚，如春蕊般的少女們，為這春天平添了幾分嬌媚和鮮活。

範葙（檸）再次從驚魂不定中醒來，嬌嫩的臉龐上有著驚悸過後的蒼白和疲態。

“小姐，是不是又做噩夢了？”井嬤嬤又是心疼又是無奈，這三小姐體弱多病，連年夢魘，可憐小小年紀，總是被噩夢困擾難以解脫，請了多少高僧，吃了多少藥，都無濟於事。

“沒事，不要告訴娘和姐姐，免得她們擔心。”範葙接過溫熱的茶水，雙手緊握，任由那熱度慢慢的從手心傳至整個身體。

他本該沒事了的，可自己為何還會夢到之前的那一幕？

放眼看去，觀景亭外桃花盛開，梨花荼蘼，難道自己也到了所謂的春心蕩漾的時節？

自娛自樂的想法讓她蒼白的臉頰多了幾分活力，雙手捧著的汝窯茶杯緩緩讓茶水渡入口中，一會的工夫，範葙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

“小姐，大小姐說讓小姐醒了，精神好的話，可以到三道彎那裏找她們，她們在哪兒準備了吃食。”連翹看著小姐恢複得差不多了，把該說的話就說了。

“嗯，走吧。”習慣性的帶起長至腰際的帷幔，白色的雪紗被染成了緋色，也算是和這春天的景象遙相輝映。

走出亭子，抬頭看著那沒有熱度，卻明媚到讓人不敢直視的太陽，自嘲自己當鬼都當習慣了。

可悲可歎的是，她現在的小身板，皮膚相當之敏感，隻要防護不到位，立馬就紫外線過敏，受罪得要死，在這沒有特效藥的年代，防護要強過治療，所以嚴防死守也就成了她的日常。

“小姐，聽說這次國公府的人也來了。”連翹小心服侍著範葙隨著那青石鋪就的台階往上走的同時，也小聲的八卦著自己聽來的小道消息。

“哦......”範葙實在是做不出天真爛漫的表情來，這大姑娘範葙蘋已經到了相說親事的年紀，更何況，府中早有傳言，國公府的公子風光齊月，潔身自好，當為首選。

“不過聽說晉安侯家也對國公府有意思。”連翹機警的看了看四周，見沒人能聽到的情況下，又蹦出了一句讓範葙（檸）意外的話來。

她素來知道這連翹丫頭眼觀四麵耳通八方，沒想到這樣的事情她也能聽到，還真是......本事。

還好有了帷幔連翹看不到自家小姐眼中的感歎，自顧自的旁邊為小姐清掃腳下可能會出現的石子什麼的。

這觀音山的坡不算陡峭，為了給京城裏的女子們有個賞景的好去處，這路可都是精心設計過的，女子走來不會太吃力。

但是就算如此，範葙（檸）走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覺得胸口有些發悶，這年頭也沒給儀器檢查啥的，要不她都要懷疑這身體是不是有心臟病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