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此戰正麵擊潰李闖軍，朱慈炯本打算一鼓作氣斬掉李自成的頭顱。

眼看就要成功，卻發現原本散亂的李闖軍，居然能在退軍之時重新變得章法有度。

必然是有高手在軍中坐鎮。

那個高手，必然是李岩！

李岩乃是天啟丁卯年舉人，其父李精白生前是山東巡撫加兵部尚書銜。

如此身份，在京都也是一名風雲人物。

偏偏他卻從了李闖軍，成為李自成最重要的謀士。

除了說明李岩野心很大，更能說明此人很有些本事。

至於流傳到後世的故事中，李岩在中原杞縣散糧賑災濟貧，紅娘子率眾起義，攻破縣衙，與李岩成婚。

李岩後來離開義軍，回到家鄉。被官府緝拿。

紅娘子救出李岩，一起投靠李自成雲雲。

純粹是胡編亂造！

在所有版本的故事中，紅娘子都是一名江湖中人。

以李岩的世家公子的身份，怎麼可能會娶一名江湖女為妻？

從皇宮回王府的路上，朱慈炯便是一直在考慮李岩。

不可避免地便想到紅娘子。

原本他以為，所謂紅娘子必然是一個虛構出來的人物。

因為所謂“李岩紅娘子”，像極了隋唐時期的“李靖紅拂女”。

可偏偏事實告訴他，居然真的有“紅娘子”的存在。

這由不得朱慈炯不感興趣。

趁著班智敏提人的工夫，朱慈炯特意去查了關於紅娘子的案宗。

案宗上顯示，紅娘子本是名雜耍藝人。

因賣藝時身著紅裝，便有了“繩技紅娘子”的名頭。

崇禎十三年，李自成殺回中原前，紅娘子早已組織了一批雜技藝人在雞公山造反。

誅殺貪官，焚毀官府，破獄放囚，打開糧倉，賑濟饑民......

看著案宗上“繩技紅娘子亂河南”、“紅娘子賊起”、“中州時討紅娘子賊”的記錄，朱慈炯不由一陣好笑。

不過是一名造反的女匪首，偏偏被後人附會成一名女大俠。

這天底下，何時曾有過真正的大俠？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即便是遊俠風氣最鼎盛的漢唐，所謂郭解、虯髯客，也不過是些流竄的土匪罷了。

何曾有過為國為民的舉動？

定王府牢房。

這裏本是懲治王府中犯錯太監、仆人的地方，此時倒是方便審訊紅娘子。

朱慈炯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她倚牆而坐，一副閉目待戮的模樣。

雖然滿麵血汙，但從眉眼、身段看去，年紀大約在雙十年華。

朱慈炯不由嘖嘖稱奇。

崇禎十三年，也就是四年前，這位紅娘子便闖下不小的名頭。

甚至連匪號都傳到了京都。

那時候她有多大？十六歲？十七歲？

果然是造反要趁早嗎？

不過想想自己如今的年紀——

嗯，倒也不相伯仲。

朱慈炯心中不由起了一陣惺惺相惜之感。

“嘩”

一盆冷水猛地潑到紅娘子的頭上。

“咳咳咳”

朱慈炯放下手中木盆，冷冷看著劇烈咳嗽的紅娘子。

紅娘子怒目而視，卻發現自己眼前站著的，是一名錦衣少年。

“狗官府的人都死絕了，才讓你這個毛頭小子做牢頭嗎？”紅娘子低聲怒罵。

聲音婉轉，即便是罵人，也不顯得尖銳。

“啪”

朱慈炯抬手就是一記耳光。

“看著眉清目秀，卻是個沒教養的。”朱慈炯淡淡說道。

“你敢打我？！”紅娘子板起臉，她想要抬手格擋，這才發現自己雙手雙腳已經被綁了鐐銬。

朱慈炯看著紅娘子的俏臉，伸手又是一記耳光。

“啪”

他臉上笑意森然：“不止敢打你，朕——真惹急了，我還敢做出任何你不想做的事。你要不要試試？”

紅娘子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她自幼流落江湖，更在四年前起事成了“大當家”。

無論什麼樣的悍匪，在她麵前都是服服帖帖。

即便是闖王本人，招她入夥的時候，也是勉勵有嘉。

她自認為天下之大，早已經無所畏懼。

可偏偏，隻是麵對著一個少年的笑容，紅娘子竟然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少年似乎沒興趣再跟她鬥嘴，緩緩問道：“聽說你出身江湖？匪號繩技紅娘子。”

“倒是不知道，你的繩技本事如何？”

紅娘子一臉錯愕。

抬頭看那少年的表情，她驀地黑了臉。

這個少年——不正經！

自從起事以來，無論是哪路諸侯，無不敬重她的武藝與事跡。

何時有人用這種調笑的語氣跟她說過半句話？

一瞬間，紅娘子麵色由白轉黑，雙眼如同冒火一般看著眼前的少年。

朱慈炯也意識到自己說禿嚕了嘴。

都是現代思想在作祟，看到“繩技”二字，便不由想到了些不該想的畫麵。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問道：“你與李岩是什麼關係？！”

紅娘子把頭扭到一邊。

朱慈炯鍥而不舍地說道：“實不相瞞，李岩本名李信，乃是我大明兵部尚書李精白之子。”

“五年前為平闖賊，李信化名李岩，接近李自成。”

“你若是與李岩有舊，此時說出，朕——真假毋論，可以先饒你受皮肉之苦。”

“你放屁！”

紅娘子終於忍不住，怒聲罵道。

同為闖王麾下，她與李岩自然是相識的。

可也因為相識，她才不相信眼前這名少年的胡說八道！

闖王能有今日成就，李先生功莫大焉。

現在這少年居然說李先生是狗官府的內應！

紅娘子雖然不信，卻惱怒非常。

朱慈炯心中一動，倒是可以在這方麵入手。

說李岩為大明的內應，原本便是他隨口編造。

此時見到紅娘子的反應，他倒是有了個有趣的計劃。

李岩是李闖軍中絕對的靈魂人物。行軍布陣的能力，今日剛剛領教。

可李岩另一件本事，朱慈炯可是早有耳聞的。

那就是他編口號的本事！

他那些極具殺傷力的歌謠，朱慈炯在京都之中都常常聽到。

“早早開門拜闖王，管教大小都歡悅。

殺牛羊，備酒漿，開了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

吃他娘，著她娘，吃著不夠有闖王。

不當差，不納糧，大家快活過一場。 ”

這些極具煽動力的口號，無疑給李自成打到京都帶來極大的便利。

既然這李岩是輿論戰的高手，倒不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讓他也好好嘗一嘗被人煽動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