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內廷正殿，乾清宮。

這裏曾經是大明十四個皇帝的寢宮。

麵闊九間，進深五間，取九五之尊之意。

後簷兩金柱間設屏，屏前設寶座，寶座上方懸“正大光明”匾。

東西兩梢間為暖閣，朱由檢正坐在暖閣之中。

他身上依舊穿著一襲龍袍，頭戴紫金冠，卻沒有了半分皇帝的威嚴。

他呆愣愣坐在臥榻上，眼睛直直盯著暖閣門口。

那裏站著兩名持刀侍衛。

早朝之時，朱慈炯將他推下龍椅，吩咐了看守住他，便急匆匆出城迎戰。

對於這位皇帝父親，再沒有半點囑咐。

皇極殿乃是皇帝上朝所在之地，不便久留。

侍衛無處安排這位前皇帝，隻好將他請到乾清宮的暖閣之中。

雖然不敢放任他行走，但也絕對不敢有半分怠慢之意。

朱由檢自被兒子推下龍椅後，便沒有一絲抗拒。此時天色已晚，他也隻能在此待著。

“參見陛下！”

暖閣外，兩名侍衛拜倒在地。

原本在臥榻上坐著的朱由檢立即站了起來。

門外，走進一名身穿黑甲、渾身是血的少年郎。

朱由檢久在深宮，何曾見過如此血腥場麵，雙腿一軟，跌落在地。

朱慈炯上前扶起。

輕聲說道：“兒臣有急事見父皇，未能更衣，驚擾父皇了！”

朱由檢本惶恐的神情漸漸平靜下來。

他惶恐說道：“炯兒你這是......”

朱慈炯沉聲說道：

“今日朝堂之事，兒臣實出於無奈。朝堂之上，袞袞諸公，到底是個怎樣的嘴臉，父皇比兒臣清楚。”

“若兒臣表現地有半分軟弱，便會被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大臣生吞活剝。”

“望父皇能體諒兒臣的一片苦心。”

“哎！”朱由檢深深歎息一聲，攙住朱慈炯的胳膊。

“朕——有今日之禍，本就罪不在你。當此國破家亡之時 ，你能挺身而出，父皇也甚是欣慰。”

朱由檢將朱慈炯一路拉到暖閣之中。

兩人共坐一塌。

朱由檢上下打量了朱慈炯一番，勉強笑著說道：“我兒今日可是大展神威？”

朱慈炯緩緩點頭：“兒臣已將李闖軍趕到三十餘裏外。若兒臣估計不錯，此時他們已經已經據守居庸關了。”

朱由檢雖然心中有所準備，但聽到兒子隻憑借一己之力，就將百萬之眾的李闖軍趕出京城，還是忍不住大驚失色。

“你......你莫不是在騙朕？！”

朱慈炯從坐榻上站起，踱步到門口，緩緩說道：“朕自然不會欺瞞父皇。”

“雖然今日圍城之困已解，但我大明江山依舊是風雨飄搖。”

他背著手，來回在大廳中踱步。

“朕今日來意，想必父皇也已知曉。俗話說：皇帝無福、民遭難。不知父皇有何高見？”

刹那間，

朱由檢原本的怯懦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無比，他直直看向門口的兒子。

半晌不語。

朱慈炯同樣不發一言，目光與朱由檢對視。

讓朱由檢主動開頭退位，這是他留給崇禎帝最後的體麵。

無論朱由檢是不甘、不舍還是不願，此事都由不得他半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朱由檢麵色幾經變換，他緩緩站起身，將頭上紫金冠摘下，送到朱慈炯手中。

朱由檢緩緩說道：“炯兒你也知曉，若無今日之禍，我本欲將皇位傳與你大哥。”

“既然如今的皇位是你憑一己之力奪來，這紫金冠，便該由你自己戴上！”

朱慈炯眼神一眯。

這是——不同意？！

“早間朝會，禮部尚書說朕沒有詔書，皇位名不正言不順。”

朱慈炯淡淡說道，“但想要名正言順，倒也不難。”

他的眼睛盯著門口侍衛的長刀。

繼續說道：“不過，兒臣還是想事情做的順利些，以免釀成什麼禍端！”

朱由檢渾身一抖，看朱慈炯的眼神再次變得怯懦。

他低下頭，沉聲說道：“朕——我明白了。”

朱慈炯一手握住紫金冠，緩緩點頭：“明日朝會，希望不要再起什麼波瀾。”

朱由檢苦笑一聲：“如今京城已盡在你手中，為父又能掀起什麼波瀾？”

話都已經挑明。

朱慈炯點頭：“那父皇早些休息，兒臣告退。”

說完他轉身就走。

至於守衛朱由檢的侍衛，朱慈炯換成了兩名全副武裝的戚家軍把總。

登基之前，斷然不能有意外發生。

一路出宮。

朱慈炯並沒有歇息在皇城之中，而是回到自己原先所在的定王府。

離開前，隻是派人將圍城之困已解的消息傳到後宮。

此時的定王府，除了進進出出的戚家軍，已經再無旁人。

昨日崇禎帝派人護送三名皇子出城，朱慈炯斷然拒絕，要與大明共存亡。

為表示堅決之意，他刻意將府上的所有人都遣散一空。

如今，倒是方便了自己行事。

回到府上，洗漱更衣。

書房中，

戚家軍的把總班敏智前來彙報今日戰況。

“陛下，今日繳獲首級十萬零八千顆，或有遺漏，可明日再盤查。”

朱慈炯漫不經心地點頭。

用首級記軍功本是明軍傳統。

可今日真正斬殺敵軍的，多是他自己和六千戚家軍。

軍功與否倒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班智敏繼續彙報：“俘虜敵軍四萬三千人，其中敵將六人。”

朱慈炯手指敲著書案，淡淡說道：“兵卒暫且留著修複城牆用，至於敵將，套出情報，斬了便是！”

班智敏點頭，在賬本上勾畫幾下，繼續說道：“還有千餘名女兵俘虜，以及一名女將......”

朱慈炯目光微閃：“女將？”

班智敏點頭：“便是匪號‘紅娘子’的。她今日做副將，帶三千女兵進攻朝陽門。”

“手下女兵被砍殺過半後，紅娘子便投降了。條件是饒過她手下的女兵。”

“後來被朱文達千總擒獲。她就要自盡。”

“好在被朱千總救了下來。”

朱慈炯緩緩點頭：“倒是個剛烈的。”

班智敏也跟著點頭。

兵敗投降，本來便是自然之事。

確保部下不被殺戮後，還能毅然自盡的，便是男人也是少有。

更毋論一介女流！

朱慈炯眼中露出一絲玩味之意。

他淡淡問道：“那位紅娘子，現在何處？”

“與其他六名將領一並關押在鎮撫司獄中。”

“將此人提來，朕親自審訊！”

“喏！”

班智敏退出房間。

朱慈炯在房中緩緩踱步。

作為一名現代人，紅娘子的大名，他自然是如雷貫耳。

後世傳說的故事中，紅娘子出身於江湖藝人，是李岩的結發妻子。

李岩，

才是朱慈炯真正感興趣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