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崔沅一覺睡到小崔氏來喚她用晚飯，起床後感覺身上那股子酸痛無力感去了大半。

飯桌上除了在鎮上做長工的李家老.二李青石不在全都到齊了。

劉氏的模樣看起來還是很憔悴，崔沅在首位上坐下，拾起筷子隨口問道：“讓你去休息怎得臉色還這般難看。”

劉氏下意識看了眼李青山，局促的囁嚅道：“娘還病著，媳婦擔心......”

崔沅哪裏注意不到她的神情，冷哼一聲道：“一大家子這麼多人，沒你在跟前我還能死了不成？”

說著將桌上煮好的四個雞蛋拿起一個放到她碗裏，“吃飯！”

她話音剛落李清水就不樂意了，一拍筷子叫道：“娘！她哪用的著吃雞蛋......”

“你嫂子幹活用不著吃，你一天閑出個屁的就用的著吃了？”沒等她話說完，崔沅轉頭冷眼看著她。

李清水一噎，咬咬唇委屈的道：“娘！你這是怎麼了？”

崔沅把筷子放下，冷眼掃視所有人，“這次大病一場，我突然想明白許多事，以前是我太過於慣著你們，讓你們都沒了規矩，今兒起我重新立個家規。”

“從今往後，誰為這個家付出的多誰得到的就多，不幹活吃白食的就老實點！”

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在點李清水，她哪裏聽不懂，當即氣得抹眼淚，站起身就跑了出去。

李青山皺眉低聲道：“娘，你以前最疼小妹，今天這是怎麼了？”

崔沅低頭看著麵前碗裏清可見底的米湯，不鹹不淡的說道：“什麼叫疼？什麼都依著寵著才叫疼？”

“兒子不是那意思......”

崔沅沒理他，目光落到一直沉默不語的李青雲身上，作為家裏唯一一個讀書人，原身最疼寵的除了李清水也就是他了，但原身是個大字不識目光短淺的村婦，自從有人花錢求李青雲作詩後便發現了財路一般，對前來求詩求對聯等的人全部應下，年月一久，被耽擱了學習消耗才華的李青雲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且性子也愈發寡言孤僻。

這些原身都沒發現，但接收原身全部記憶的崔沅卻知道，倘若再這樣發展下去，莫說府試了，隻怕從今往後李青雲的人生就止步於此了。

“三郎。”

被點名的李青雲抬頭，神色平淡，雙眸如死水一般毫無波瀾。

“從今往後，你專心讀書，除了個人生活，旁的事一概不要理會。”崔沅將雞蛋放到他碗裏，“若是有人找你買詩做對，隻管拒絕。”

李青雲眉宇間浮上一抹詫異，卻沒多說什麼低下頭平淡應了一聲。

“好了，吃飯吧。”

這頓飯吃的所有人都心事重重，崔沅很是艱難的才吃完這頓飯。

李家雖並不富裕，但也不窮困，隔三差五的一頓肉還是吃得起，奈何原身是個守財奴，別說是肉了，便是連雞蛋都是固定份額，那菜更是恨不得用水煮一煮就吃了，這讓吃了無數現代美食的崔沅難以下咽。

好不容易吃完，趁著天還沒黑透崔沅打算出去轉轉，一邊消食一邊看看能不能搞點野味。

溜溜達達走到山腳下才發現起了大霧，半山腰都已經隱入霧氣之中若隱若現，這讓還想上山瞧瞧的崔沅打消了念頭。

正欲轉身離開，餘光卻掃到一抹青色身影正從山上慢慢走下來。

崔沅仔細看了片刻才認出是何人。

村東頭衛宅的衛書生。

說來也奇怪，青羊村位於墨國最南邊和項國交界之處，不僅地處偏遠還不繁華，周邊十裏八村的往上數十代基本都是泥腿子，可偏偏幾年前來了這位衛書生。

衛書生不僅家底殷實，自身模樣也出挑，性子更是溫潤謙和，村裏人都猜測他可能是舉人老爺。

但不論是不是舉人老爺，能夠自己蓋個磚石宅子，還有兩個傭人，這般身份怎麼也不該住到青羊村這等偏僻的地方來，奈何這麼些年人家就安安靜靜在青羊村住下了，加上通些醫理，時常為村裏人治個頭疼腦熱的，口碑很是不錯。

而且好像就是他救得原身。

“崔嬸子。”

心裏正琢磨著呢，人已經到了近前。

一襲青衫背個背簍，身姿挺拔修長，滿頭烏發用青綢綁在頭頂，肌膚白淨，眉眼清雋潤朗，舉止間那股書卷氣撲麵而來，隻讓人覺得麵前這人便是書上所說的謙謙君子。

這種人物，無論如何都跟青羊村這種偏僻旮旯的地方不相幹。

“崔嬸子身子可是大好了？”衛瀓頷首，溫聲問道。

嬸子......

這稱呼簡直是往崔沅心上捅刀。

她擠出一抹笑，“叫嬸子多見外，衛郎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後就叫我姐吧。”

能減點輩分減一點吧。

衛澂微微一笑，倒是從善如流，拱手溫和道：“崔姐姐。”

這聲姐姐叫的崔沅莫名老臉一紅，怎麼有種占便宜的感覺？

“衛郎果真是妙手回春，這才過了一天就已經大好了，還不知道要怎麼謝你呢。”崔沅笑眯眯道。

“崔姐姐客氣，謝禮您家女兒已經給過了。”衛澂謙和道。

“給過了？”崔沅一愣，“給的什麼？”

“一籃雞蛋，約莫有雙十之數。”說著，衛澂取下背簍，從中拿出一株草藥遞給崔沅道：“不過是舉手之勞，哪值當那許多雞蛋，因此我便上山為崔姐姐又采摘了些許草藥，這是二十年分的野山參，最是溫補，適合當下服用。”

好家夥，出手就是野山參。

崔沅咂舌，麵上卻是笑著拒絕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不過是些許身外之物罷了，哪就值當的這珍貴的野山參了。”

衛澂還待再勸，崔沅抬頭看了看天色笑眯眯道：“天色不早了，看樣子今夜要下雨，衛郎早些回去歇著吧，改日我再登門道謝。”

說完便轉身離開。

衛澂在她身後站直身子，望著她背影的眼神幽深，指尖把玩著那株野山參，半晌才隨手扔進背簍慢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