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周文秀邁著兩條小短腿，小跑著跟上來，“娘，我倆也想吃麵餅。”

“想吃等下和我換位置啊。”

周華寶捧著小肚子，可憐巴巴的，“三嬸，太餓了，我等不及了。”

樊桃深深皺眉，裝作不耐煩的樣子，“行吧，看在你仨年紀小的份上，就破例一回，一起走。”

不料，坐在前麵騾子車上的三兄弟，也“噗、噗”的跳下來，周華峰可憐巴巴的喊，“娘，我也好餓，你先跟我換，好不好？”

跟周暄坐一起？

沒門兒！

隻要這麼一想，樊桃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但孩子們餓得狠了，這個時候還沒吃上一口飯，身體怕遭不住。

她很無奈的樣子，“行了行了，都給我回車上坐著，餅子先給你們吃，回頭你們替一替大丫、二丫就成。”

聽她這麼說，戚老太有些吃驚的看了她一眼。

大丫、二丫是馮氏的女兒，一個八歲，一個六歲。

馮氏重男輕女，對華寶有求必應，對兩個閨女非打則罵。以往有老太太罩著，馮氏沒有那麼放肆，但老太太這兩年癱瘓在床，她便變本加厲。

所以兩個姑娘一直悶頭悶腦的跟著大人趕路，累了餓了也不敢吭聲，生怕被親娘扔下。

老太太本就想著一會兒替一下孫女的，哪知這三兒媳竟會心疼她倆。

變化真大呀！

樊桃說著已經下了車，給孩子們發餅子。

先給身邊小的幾個發起。

但是，周華文咬了一口，便覺得不對勁，禁不住喊出聲，“有肉......”

樊桃一把捂住他的嘴，壓低聲音，“別胡說。”擠眉弄眼的給他使眼色。

她給的是肉夾饃，能沒肉嘛！

這路長著呢，孩子們本就瘦弱，若不偷摸給他們開小灶，保不齊半路就掛掉了。

這小傻子卻瞎嚷嚷，別人要聽見，該盯緊她了。

小家夥被她凶狠的眼神嚇到，她鬆了手好一會兒，他才回神。

但是，肉夾饃太好吃了，這點小驚喜他拋到九霄雲外，“嗷嗚”的大大咬了一口。

樊桃分給華寶和華秀，警告道，“好好吃你們的餅子，不許吭聲，不然我會拿回來。”

文秀很機靈，忙不迭的點頭，華寶卻是隻顧悶聲大口吃，壓根兒不會往外說。

很快，周華庭那三兄弟的也發完了，樊桃又給大丫、二丫發。

兩個丫頭受寵若驚，有些畏縮的看馮氏。

馮氏伸手要奪，戚老太抬頭，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馮氏立即像被燙著了一般，猛地把手縮回，訕訕笑，“娘，我就想嘗個味兒。”

老太太拿起當拐杖的木棍揚了揚，“什麼味兒也是孩子的，用不著你嘗。你再伸手，我把你手給打斷了。”

馮氏暗自嘀咕了句什麼，而後摸出一個野菜餅子，食不知味的啃著。

這還是方才大丫給的。

兩個閨女分吃一個餅子，她自己吃了一個，手上這個，是想留給華寶的。

眼下華寶吃好吃的了，她便不留了。

她這邊老實了，又輪到陳氏發出不滿的聲音。

“三弟妹，你這是何意？周家每個孩子都有餅子，為何我家華順沒有？”

樊桃淡淡地道，“不是不給華順，可餅子隻剩一個，我若給了他，你娘家人問你要，我又拿不出，那豈不是讓你難做？”

戚老太抬頭，雙眸冰冷中透著厭惡，“她敢！”

陳氏臉上閃過一些慌亂，眼神躲閃。

她眼尖，早就瞧見孩子們拿在手裏的，不是昨天吃的麵餅，而是麵皮裏夾著全是肉的餡兒。

她心裏便偷偷做了打算，等樊桃給了她兒子，她就拿給娘家侄子，給一個拿一個，最後隻留一個給兒子就成。

哪知心思被樊桃直接捅了出來。

在婆婆死亡凝視之下，她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弟妹哪兒的話，你給孩子的吃食，我怎會拿去接濟娘家？我娘家人也不會來問我要的。”

“那就好，我就怕大嫂難做。”樊桃遞給華順一個肉夾饃。

整個隊伍裏，孩子們都在大口大口吃著肉夾饃，滿口都是鮮美的肉汁，好吃到舌頭都要吞掉了。

這是他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實在太香了！

陳氏娘家侄子見他們在吃東西，以為是麵餅子，也哭著嚷嚷要。

陳氏的老娘趕緊遞過去一個麵餅，哄他，“奶的小乖乖，想吃就說，不要哭喲，奶心疼。”

樊桃剛好走到隊伍後頭，一看孩子拿在手裏的餅子，這不是昨天她做的嗎？

不用猜，定是陳氏給的。

因為，昨天她問自己要了四五個。

當時以為是周平吃不飽，也沒往心裏去。

現在才知道，她給了娘家人。

逃荒路上，糧食多重要啊！

拿她的東西接濟自己娘家人，做得太過了吧？

樊桃壓下心裏的火氣，不動聲色，遞給大姑姐一遝麵餅。

周青蓮眼裏閃過詫異，隨之惡狠狠的挖了她一眼，便撇開臉，沒有接。

她很要強，也很孝順。

所以，她對氣得自己親娘中風偏癱的娘家弟媳，也恨之入骨。

樊桃有些尷尬，但周青蓮奉養過老太太，對孩子也好，她是真心與這大姑姐交好。

思及此，便低聲說，“阿姐，野菜餅子太硬了，孩子吃著對胃不好，這路長著呢，這麵餅，你就拿去給孩子們吃吧。”

她語氣誠懇溫和，周青蓮神色微動，卻依舊沒轉過頭。

她的小姑子甄珍便笑著替她接過，對樊桃說道謝。

樊桃如釋重負般的，擺擺手，“一家人，不用這麼客氣。”

她小跑著跑回前麵去。

身後傳來一些鄉親們的議論：

“我沒聽錯吧？這樊氏竟主動給大姑姐送吃的？她是轉了性嗎？”

“切，你想多了。你沒看她那一個大包袱，裏邊裝的都是吃食。這天氣熱，不經放，她把吃剩的拿去做人情，不很正常？”

“可不是麼？你看她自己坐車，卻讓幾個孩子走路，小的那三個，才三四歲，累得都掉隊了，你說她的心多狠？”

“終歸是隔了層肚皮，她怎會心疼孩子？”

周青蓮聽著這些話，氣不打一處來，抓起幾個麵餅就要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