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老大周華庭的聲音吧?
記憶裏,他性子狠辣暴躁,還會些拳腳功夫,無論原主怎麼處罰,他都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的。
此時都喊出了聲,得多疼啊?
樊桃加快了腳步,順著聲音找過去。
然後,她越過樹叢,看到一雙被鮮血和汗水浸染的小臉,烏黑的瞳孔滿是驚愕。
顯然,他沒想過她會出現在這裏。
樊桃呼哧呼哧喘氣,累得跟死狗似的,卻不忘對他露出溫和的笑。
“老大,別怕,我來救你了。”
“滾!”
男孩以為她又要耍什麼花招,拖著摔斷的腿不住往後退,如同落入陷阱的小獸,滿眼的恨意,又深藏著惶恐不安。
“你!”樊桃一時不知該如何麵對他,隻好模仿原主那凶巴巴的語氣,“不想死便給我把手伸出來。”
“我是生是死都不要你管,你滾啊!”在傷痛和壓迫之下,男孩暴躁了,抓起身邊的所有東西,全往原主身上扔。
樊桃被一顆石頭砸中腦袋,也是氣炸了,猛地欺身上前,朝著男孩的側邊脖子,一記刀手劈下。
男孩驚恐的瞪直了眼,身子軟軟倒下。
“這下子省事多了。”樊桃拍了拍手,上前查看孩子的傷勢。
額頭摔出一道五寸寬的口子,左邊腿骨斷裂,從皮肉裏戳了出來,左邊胳膊脫臼,另外還有幾處擦傷。
問題不大。
樊桃先給他接上斷骨。
周華庭被硬生生痛醒,樊桃又把他打暈,然後再治。
源源不斷的治愈力量輸了進去,他的大腿和胳膊被治好了,不過得留額頭上的那口子和擦傷。
不然他摔得滿臉的汙血,卻一點事兒也沒有,回去不知如何自圓其說。
不過,樊桃還是從儲物間裏拿出酒精給傷口消毒,把消炎藥捏成粉末,和著水,喂他喝下去。
等忙完這些,她蹲下,把孩子背了起來。
八歲的男孩子,趴在她背上,她幾乎感覺不到什麼分量,瘦得麻杆似的,令人心酸。
樊桃背著他,大步往家裏走。
推開家門的時候,一個木桶倏地從門框上邊掉下來,“砰”的砸在地上,糞便和汙水四溢,惡臭彌漫。
幸虧她身手靈敏躲得快,不然被打個正著。
但衣服也被糞水沾到。
樊桃氣得七竅生煙。
那三個小家夥便飛快的往屋裏跑,惡人先告狀,“爹,那死肥婆又要打我們了!”
跑最後麵的老四,跑了兩步又停住,踮著小腳往她身後看了又看,確定她背著昏迷不醒的大哥,頓時嚇住了,哇哇大哭。
“大哥,你怎麼了,你快醒醒!”
周華庭被他這一嚎,便醒了過來。
睜開眼,發現自己是一個肥碩壯觀的背脊上。
他這是......那惡毒後娘居然背他?
頓時,他驚恐不已,忙掙紮下了地,還不忘用力地推了她一把。
樊桃摔了個狗撲食,手掌和膝蓋被擦傷,火辣辣的疼。
她站起身,惡狠狠地挖了周華庭一眼,“回頭我再收拾你。”
而後,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居然沒有打他,也沒有惡毒的咒罵?
周華庭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一時忘了反應。
老四周華文“蹬蹬蹬”的跑到他身邊,“大哥,你額頭流血了。”
周華庭一愣,忙去捏自己的腿骨和手。
他記得自己從山坡上滾下,腿摔斷了的,骨頭都從皮肉裏戳了出來,手也脫了臼,
可現在都好好的!
額頭上很疼,傷口倒還在!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那死肥婆把自己打暈,用什麼法子治好自己了嗎?
不可能的!
她巴不得自己去死,又怎會主動救他?
而且,他傷得那麼重,她又不是神仙,怎會一下子把他治好?
周華文見他不說話,又推了推他,“大哥,你怎麼不說話?那死肥婆為何要背你?”
周華庭自己也想不通,心煩氣躁,“一邊玩去。”
樊桃腦袋仍然有些昏沉,回房換好了衣服,躺在床上,在想自己以後的路要怎麼走。
幾日前,原主偷聽了裏正和周暄的談話。
周暄說,蠻夷人不久後會破關,齊王昏庸無能,定是無力抵擋的,百姓被當作豬羊般屠宰,屆時會赤地千裏,無人生還!
天災、兵災,她這是從一個亂世,穿越到另一個亂世啊!
老天爺,不帶這麼玩人的!
樊桃煩躁的抓了抓頭發,腦子裏亂糟糟的,沒個頭緒。
周暄癱瘓在床,五個化骨龍恨極了她,她不應該還留在這裏......
忽然聽見“砰”的一聲,什麼東西摔破的聲音。
她皺了皺眉頭,不想理會。
但是,幾個孩子已被原主養壞,有黑化的傾向,她又有點於心不忍。
特別是前世,她一個人在滿是喪屍的世界裏掙紮了二十年,嘗遍了孤獨寂寞,就很渴望親情。
娘家有繼母在,是不能指望的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被孩子們接納,與他們一起,在這亂世裏活下去。
思及此,她不再猶豫,起身往外走。
在周暄的房門口,藥汁和瓷碗的碎片撒了一地。
幾個小身影正蹲著那兒急忙慌的收拾。
一見到樊桃,孩子們猶如老鼠見貓,忽地散了。
老三周華宇起得慢些,一不小心手指頭被瓷器碎片割到。他顧不上疼,垂著腦袋慌亂的退到一旁。
周華庭擋在幾個小的跟前,“是我打碎的,要罰罰我。”
樊桃往前走了幾步,孩子們又“嘩啦啦”的後退,個個滿臉驚懼,就連老大都有些克製不住的發抖。
他再強橫,也不過才八歲,還是個孩子。
在高壯凶悍的原身麵前,他的小身板,完全不夠看。
周華宇咬了咬牙,站到他跟前。
“碗是、是我打碎的,不關大哥的事。”
樊桃衝他招手,“那你過來。”
“不要!”兩個小豆丁死死拽住周華宇,邊哭邊說,“三哥不要去,她會打死你的。”
一個是老四周華文,男孩。
另一個是老五周文秀,女孩。
他倆都是四歲,大概是對龍鳳胎,但長得不怎麼像。
總的來說,幾個孩子個個都餓得皮包骨,衣衫襤褸,臉上有被原身掐出的淤青和指甲印,衣服蓋住的小身板,定然也是傷痕累累。
真是造孽!
一個女人,心腸怎會這麼狠!
樊桃的沉默,讓孩子們越發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