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決,你怎麼會在這兒?”
陸雲浮怔了怔,擺手示意那兩個嬤嬤先退下。
沈決上前,恭敬的給陸雲浮見了個禮,答話道:“回娘娘,奴才是奉了陛下和太子的旨意,過來傳旨的。”
“什麼旨?”陸雲浮警惕道。
沈決笑:“這奴也不清楚,奴就隻是個傳話的,娘娘這邊要不等奴傳完了話,您再處置?”
陸雲浮沉著臉點頭。
沈決一步步走到人的跟前,目光不動聲色的在她身上細細打量了番,清了清嗓子,掐尖了聲音道:“公主,去將娘娘扶起來,一塊接旨吧。”
溫爾看著人。
麵上平靜無波,半點表情都沒有,一雙如古井般幽深的眼睛甚至都不轉一下。
可她莫名的清楚,事情了了。
溫爾上前,扶起母親,來到沈決跟前,又跪了下去。
“溫爾攜母親林氏接旨。”
沈決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掃過,高聲道:“傳陛下旨意,溫爾公主端莊秀麗,事母至孝,乃我大周孝型之典,理當為表,憐其苦身多年,今特赦其與母親之過,母親林氏抬為美人,賜居霞飛殿,欽此!”
“什麼!”
陸雲浮和溫爾的母親均是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
“沈決,你可說清楚,饒誰之過,賜居於誰!”陸雲浮“啪”的一下拍上鳳椅扶手,指著人高聲喝道。
“哎呦我的娘娘。”那身側的小太監心疼的扶起陸雲浮的手,“您可要當心啊,為了這種事,犯不上。”
“滾!”
氣性上頭的陸雲浮一腳踢開人。
沈決看著氣急敗壞的人,目光平靜,沉聲道:“奴也就是個傳旨的,如今旨意傳達到了,也該退了,至於其它的,還請娘娘自己個兒去問明陛下吧。”
言畢,視線低下,看向溫爾和她母親,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又道了一句:“陛下說,這清涼台荒冷至極,實不是個住人的好地方,請公主和美人,盡快遷居。”
一旁的陸雲浮氣得快瘋了。
根本顧不得那兩個被打的太監宮女之事,抬步離開了清涼台。
她走後,沈決也走了,走之前,刻意看了溫爾一眼。
溫爾知道,這是在提醒她呢。
......
“丫丫,你說你父皇怎麼會?”
“管他呢,總之是好事兒不是。”
溫爾幫母親收拾著東西。
在這裏十年,其實根本沒有多少的東西,最為值錢的物件,不過是那些個針線女工的東西。
這十年,兩人靠著繡這些個小玩意兒托人拿出去賣,這才日子好過一些,能捱過寒冷的冬天,也能偶爾在年節時分,吃上些葷食。
“是好事,是好事。”林氏眼眶一下子就濕了,十年的委屈,好像在這一刻達成了和解。
她加快了手上的速度,麻利兒的收拾起來。
美人並不比被廢的皇後地位高多少,可至少能有自己的宮殿了。
也多了三五個伺候的宮人。
這都是林氏不敢想的事兒,一時間竟然有些拘謹起來。
“母後,這些都是伺候您的,你不需要感到不自在,把東西給她們吧。”
她比母親先搬進來這裏三天,因為是準備和親的公主,不能寒酸,殿宇修繕得很是漂亮,這些宮人也不敢慢待了她,如今同樣的,不敢慢待了她的母親。
本不過隻求一個不和親而已,如今能幫母親抬了位分,脫離那淒苦之地,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
“來了。”
見她出現在自己的宅子,沈決並沒有太多驚奇,隻是漫不經心的抬眸撇了人一眼,又繼續埋頭吃他的東西了。
溫爾掃了眼桌子上的食物,那是她記憶裏的東西了,這十年來,不曾有幸再見過。
“坐下來一起吃吧。”沈決開口。
“不用了,我是來報恩,謝過您幫忙的,不是來吃飯的。”
“忤逆我的命令,這是謝我的方式?”
......
“坐吧,等下要你做得事兒可多著呢,沒吃飽,哪來的力氣幹活。”
他給邊上伺候的小太監使了個眼神,人上前,扶她坐下,給她添了一碗肉羹湯。
“姐姐請。”
溫爾看著眼前的肉羹,心裏一陣不是滋味兒,但還是拾起湯勺,吃了起來。
“怎麼來的?”沈決問。
“每日酉時,宮裏采購物資的車會出來,我躲那下邊出來的。”
“昨日也是?”
“對。”
沈決吐槽道:“怪不得呢,身上沾著些自然的味道。”
......
我忍!
溫爾扯了扯嘴角,“唐突您了,抱歉,下次我會盡量選個沒味道的車跟著。”
“噗!”
身後的小太監沒忍住笑出聲。
沈決麵色黑沉,冷聲質問道:“很好笑嗎?”
小太監笑聲戛然而止。
“不,不好笑。”
“那你笑什麼,還不快滾出去!”
......
溫爾淡然的看著人這瞬間的變化,麵無表情。
“知道你今天過來是要做什麼嗎?”
小太監離開後,沈決又恢複了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淡淡的開口問。
“不知道,不過您幫過我,您讓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我不會,也不能拒絕。”
“那就好。”
沈決將最後一口食物吃進嘴裏,站了起來,道:“吃完會有人過來帶你出去,不管他們讓你做什麼,你都隻需要聽話服從就好。”
“好。”
他離開後,沒多久,幾個小太監就走了進來。
待她吃完,領著她走出了門。
沈決這宅子很大,不比皇宮的富麗堂皇,但修得也是九轉廊回的,看不到盡頭。
溫爾不知道這幾個人會帶她去哪兒,隻是記著沈決的話。
不管他們讓她做什麼,都不得反抗,隻要聽話服從。
故而什麼也沒說,壓著心裏的恐慌跟著人往前走。
約莫走過了四五個回廊,來到一處清幽的院子。
仲春時節,院裏的綠竹剛發新芽兒,盡顯活力之色。
他們不言語,隻是在這兒停了片刻,領頭的小太監上前去,同守門的人攀談了幾句,隨即折回來,朝著身後幾人點了點頭,於是步子再次邁開。
門被打開。
裏邊是十餘個穿著丫鬟服飾的女郎,她們排排而站,麵上冷漠疏離,沒有一點表情。
在她們的跟前,是一扇巨大的百獸奪食的屏風,其中血腥畫麵,不由叫她駭然,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