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越來越近,花正誌明顯開始緊張,連連看向身邊的東方翼。
東方翼雖沒表現,可緊握交疊的手,足以窺出他的情緒。
花朝越發對這位傳聞中的國師好奇。
終於,馬車緩緩停穩。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拉開馬車簾子,還不等露頭,周圍的人已經紛紛跪下,齊聲道:“拜見國師大人。”
就連花正誌與東方翼也不例外。
花正誌就算了,東方翼可是如假包換的皇室中人。
這一跪,分量十足!
花朝忍不住側頭問杜若:“皇子都要屈膝相迎,這國師到底什麼來頭?”
原身見都沒見過國師,僅有的印象都是從他人處聽來的。
杜若四下看了眼,壓著嗓子聲若蚊蠅的解釋:“國師年少出名,曾為聖上擺平了不少煩心事。”
“且修為是咱們南嶼國最高的,這也是南嶼國立於其他小國之上的緣故,所以身份無比尊貴。”
“五皇子修為突破,都是受國師指點,跪也是應該的。”
“他是哪兒來的?”花朝繼續追問。
若是皇城,沒準還真是暮諶的後人。
杜若搖搖頭,抿嘴道:“奴婢不知,國師的名頭出來後,也曾有人打聽,但都無果。”
兩人說話之際,國師也從馬車中下來了。
一身妖冶的紅色襯的膚白勝雪,衣袂無風自動,招搖張揚。
容貌如畫,五官無可挑剔,眉不畫而黑,唇不點而朱。
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一舉一動更攜著與生俱來的矜貴。
周身氣質凜冽,讓人情不自禁的仰望,卻又不得靠近。
尤其是那雙盛著星辰大海的眼,不悲不喜,毫無情緒,仿佛世間萬物都不在其中。
看清楚樣貌的那瞬,花朝猛然瞪大眼——
竟然是他!
這不就是她蘇醒那晚在靈泉遇到的暮諶後人?
竟連名字都一模一樣!
可眼前清冷孤傲的人,和那晚帶著痞氣的人有天壤之別。
仿佛一切都是花朝的一場夢。
她捏著懷中的黑玉,蹙眉盯著事態變化。
“國師大人。”東方翼起身,麵上堆著和煦討好的笑意:“您怎麼上這兒來了?”
“怎麼,本座不來,你與花丞相可以接著信口雌黃?”國師神情冷峻,連個眼神都沒給東方翼,徑直越過他,看向花朝。
花朝正好盯著國師,一眼撞進他如寒潭般的深眼。
饒是她悄然用了法決窺探,這一眼,也並未察覺出什麼。
國師的修為,果然厲害!
而國師,眼角閃過一絲笑意,很快就冷漠如初。
東方翼沒注意二人眼神交彙的變化,趕緊解釋道:“國師大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國師終於看向東方翼,慵懶的掀開眼皮,冷眸間漾出諷刺:“五皇子在質疑本座修為?”
“不,不敢。”東方翼壓根不敢與國師對視,倉皇的別開眼,看向繡著黃色暗紋的靴尖:“國師修為無人匹敵。”
國師手中雪白的羽扇輕搖,漫不經心道:“本座經過,隔著老遠就聽你與花丞相控訴花大小姐。”
“國師大人明鑒。”花正誌再也忍不住,上前拱手,恭敬行禮道:“微臣教女無方,花家出了花朝這等狠毒逆女。”
“不得已才當街教訓,汙了國師大人清聽,請國師大人見諒。”
“哼,你倒乖覺。”國師側頭,睨了那些看熱鬧的人一眼,桃花眼中漾著冷意:“利用百姓不知內情,先發製人。”
花正誌聽到話裏有弦外之音,哪裏還敢耽擱。
噗通跪在地上,俯首道:“微臣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利用百姓一說!”
“哦?”國師清冷的語調上揚,音線更顯慵懶:“那是本座弄錯了?”
花正誌不敢說國師有錯,靜靜的伏在地上,默不作聲,就算應了。
國師手中羽扇微揚,點向東方翼:“你說呢?”
眾人都看著,到這份上,東方翼不可能再反水,隻能硬著頭皮道:“國師大人不知內情,自是無過。”
“好一個不知內情。”國師收回羽扇,語氣猛然一沉:“若本座親眼所見呢!”
不僅看熱鬧的百姓一頭霧水,東方翼和花正誌也同時怔住。
親眼所見!
什麼意思?!
隻有不遠處的花朝,確定國師和那晚的人是同一位,不動聲色站在原地。
“國師大人,微臣愚鈍。”花正誌咽了口口水,緊張道:“可否請您明示?”
“前夜乃月圓之夜,是尋靈泉的大好時機。”國師坐在小廝搬出的太師椅上,朱唇輕啟:“本座出城,不巧目睹一樁怪事。”
花正誌和東方翼二人心中同時咯噔一聲。
他們知道國師所言是哪樁怪事。
花妗月做事竟如此大意,被旁人看到就算了,偏偏那人是國師。
連圓謊,都沒辦法!
國師手中的羽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在太師椅扶手上:“需要本座繼續說下去嗎?”
“不,不需要了!”花正誌連尊稱都忘了,結結巴巴道:“許是,誤會一場。”
東方翼腦袋低垂,壓根不敢回應。
國師在此,兩人不敢久留,夾著尾巴就準備走。
沒想到,一向不問外事的國師,竟開口阻攔:“本座許你們走了?”
“國師大人,還有什麼指教?”東方翼忐忑不安,飛快看了國師一眼,又垂下眼眸。
國師起身,撣了撣身上幾乎沒有的褶皺:“似乎,你們還欠花大小姐一聲抱歉。”
“什麼?”花正誌下意識道:“花朝害得妗月奄奄一息,為何我們要道歉!”
“花妗月自食惡果,你這丞相也要私心偏袒?”國師神色冷峻,一字一頓道:“你這丞相之位,是不是坐的太舒坦了?”
花正誌知道國師有讓他做不成丞相的本事,心中就算再不情願,也不得不轉身對花朝道:“今日是為父不對。”
“誤會一場,你應該不會在意的,對嗎?”
“我在意啊。”花朝歪著腦袋,笑的明媚張揚:“花妗月害我在前,你們冤枉我在後,我非聖母,為何不在意?”
花正誌明顯沒料到她這麼說,小心翼翼的看向國師。
國師神色不複從前清冷,似乎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看本座做什麼?”
這是不打算製止了!
當眾給花朝道歉,豈不是說明剛才都是他在胡說,堂堂丞相怎能給人留下說謊的話柄!
花正誌如在烈火上烘烤的肉,翻過來是煎熬,翻過去也是煎熬。
他乞求的望著東方翼,指望他能給一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