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三麵露為難,沉默片刻才道:“你放心,我這就派人去尋買家,一定盡量把小薇給找回來!”
說著回頭朝季逑夫妻使了個眼色,二人立即會意,周氏立即從懷裏摸出兩張銀票遞給陸三:“什麼也別說了,找人是正經,這銀子都在這裏了,我們分文未動。”
“隻是,這行船一日千裏,咱們也沒任何頭緒,就這銀子怕是不夠打點啊!而且,咱們難道就這麼放過夏南珠那個小賤人了?”周氏後半句話說的咬牙切齒,眼睛直盯著銀票。
其實他們到了碼頭,人牙子就開袋驗貨了,當時就發現人不對。
當時人牙子是這樣說的:“就這等貨色還得要四百兩?你們騙傻子呢!”
三個人都因為脫離計劃的變故傻眼中,還沒來得及回答。
對方又說:“陸三,咱們相識一場,我也不跟你說虛的。你們這小地方這種清湯寡水的貨色,勉強算是小家碧玉。之前你說她識字又懂醫術,還算有點才藝。等進了樓裏,由老鴇子調教調教,再添點噱頭。大城市裏爺們貪鮮,還能多給點——這樣吧,一口價,一百二十兩!”
幾個人剛從裝錯人的糾葛裏回神,一聽一百二十兩,心思就都動了。
雖說和原來商量好的四百兩差距太大,但是一百兩也是很多農戶一輩子都沒見過的了。
之前把那夏南珠正經嫁去雲家,也不過一百兩而已。
季氏完全不知,自己全然信任的男人和哥嫂跟她說夏南珠值二百兩,實際上商談的是四百兩......
“珠兒那個小賤人那麼值錢嗎?”周氏咂舌這點,而且也是到了此時,她才知道,一開始談妥的竟是四百兩!
不是陸三對季氏說的二百兩!
“這,這......我們這拿錯人......”季逑掙紮左右,想開口。
卻被陸三一把拉住,周氏也立即拽住他另一邊胳膊,兩個人就把季逑拖到旁邊說話。
“當家的,這可是一百二十兩啊!鎮上大戶人家買個丫鬟,死契也就十兩銀子。前幾年人命比草芥,給口吃的,媳婦都能直接領回家。如今光景才好沒多久,村裏彩禮都漲了,你可得為咱兒想想啊!”周氏眼紅的說。
季逑有些遲疑:“這要是珠兒那小賤人自是沒猶豫,能賣多少是多少,可這是我親外甥女,而且是賣到樓裏......”
陸三不讚同道:“若非是樓裏,哪裏能出這樣的高價?親外甥女還能比親妹子讓你不舍?”
季逑眸光一閃,就想起曾經為了自己的前程,讓季氏陪陸三睡的始末,不僅陸三,還有陸三帶來的男人......若非如此,如今也不會被夏南珠那個小賤蹄子拿捏住了他們的脈門,也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多少。
於是,微末的親情比不過真金白銀。兩方討價還價,最終以一百五十兩成交。
可憐夏小薇一路好夢,不知道再睜眼,迎接自己的會是什麼樣的人間地獄。
“還要多少?我回去拿!”季氏忙說,並且從袖子裏拿出來一些碎銀和銀票,一股腦全部塞到陸三手裏。
陸三低頭粗粗估計,差不多也有近百兩了。
這些可是季氏存的大部分老底了,為了防止夏南珠再使壞,特意裝在了身上。
如今季氏是慶幸都帶著之餘又咬牙切齒說:“夏南珠那個小賤人,我絕對不會放過她。若是我的小薇掉一根毫毛,我定要她千百倍償還!”
“娘,你們不要再找珠兒麻煩了!你們還沒吸取教訓嗎?”張樹成不讚同,“咱們還是先找小妹吧!”
“你這個吃裏扒外的,心裏還惦記著那個小賤人呢!”季氏恨鐵不成鋼,狠狠剮了張樹成一眼。
張樹成無奈:“娘,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咱們耽誤一會兒,小妹怕是被拉的更遠!”
季氏心裏一慌,這才殷切的轉向陸三叔:“三哥,你一定要把小薇給我找回來啊!”
陸三再三保證:“你放心吧,你的女兒,我還能不上心?好了,你先回家去吧。當然,若是有人問起來,千萬別說小薇丟了,否則的話,就算找回來怕也沒了名聲。”
季氏擦著淚,連連表示懂。
但又想到一個問題:“小薇現在會被賣去哪裏呢?”
之前算計夏南珠的時候,哥嫂沒直說,她也沒問,但想來不會是什麼好地方。且想著,越低下的地方自是越好!
如今輪到自己女兒,就不由得擔心了:若是遲了一刻,女兒要受多少苦?
“這個......”季裘眼珠子轉轉,不確定的去看陸三。
陸三表情平靜的道:“你不必太擔心,像小薇這情況,九成是去京裏大戶人家做一等丫鬟的。大戶人家夫人選身邊人,都不需要太好的樣貌,隻要年輕懂事即可。否則的話,怕招惹了自家老爺的眼,惹的家宅不寧不是?”
季氏對於陸三的話向來都是言聽計從,沒有不信,聞言就放心了幾分。
想著就算遲了,到時候去主家將小薇贖回來便是。
季逑幫襯著說:“三哥辦事,你放心。至於夏南珠那個小賤人你就先別招惹了,等我們商量商量再定奪,總之,肯定是不能放過的!如若能夠暫時安撫住她,讓她掉以輕心自是最好!”
幾個人連哄帶騙才送走了季氏母子,人才一走,周氏就望著陸三。
陸三立即會意,陰險一笑:“我少不得得多跑跑!”
季逑就陪著笑道:“那是自然的,三哥你看著這咋分就咋分。”
陸三十分滿意,從銀票裏拿走了一百兩,剩下的遞給了周氏。
周氏貪婪的接過,笑的見牙不見眼。
季逑忍不住說:“真就不給我小妹留一點?”
陸三臉上的笑容就有些掛不住,周氏忙推了季逑一把:“你小妹還差你那麼一點?你看她剛才隨手掏出來的那些有多闊綽!?哪次她男人從城裏回來給她的少了,她們不缺!”
轉而又諂媚的望向陸三:“三哥,那這後麵的事兒就勞你辛苦了。”
陸三這才滿意,三個人沒有一個有一絲一毫的愧意。
可憐季氏帶著滿心對夏南珠的恨意往回走,路上有人打招呼,明明擔心的要死,還得擠出笑容應付。
“呦,大怪家的回來了呀,小薇沒和你們一道回來?”村裏最粗的大樹下,幾個婦人閑坐著,就有人問了。
“不會真被你哥嫂給賣了吧!”張四嫂咂舌。
明明都是看好戲的表情,並不是真的關心。
季氏心裏恨恨的,暗罵一群長舌婦,但顧及到哥嫂和小薇名聲,當即否認:“瞎說啥呢?人是受了些驚嚇,這不,怕再受刺激,我就讓她在她舅舅家多住幾日,有她舅家的表姐妹作伴安慰,我這也放心。”
這話說的陰陽怪氣的,搞得夏小薇才是受害者似的。
而村裏人自然明白所謂的再受刺激是指誰的刺激!
“也是,好好的姑娘家遇見這種事情咋能不害怕!”七嬸深表同情的樣子,“要說珠兒那個孩子也是太過了,你這當繼母的呀還得好好教教她。”
她這話出來,就有婦人拐了她胳膊一下。
七嬸還不樂意:“撞我做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那丫頭現在鼻孔朝天,見到咱們招呼都不知道打。把頭發都綁起來了,一點女兒家的樣子都沒有,今個兒瞧見,我還以為山上來了化緣的姑子呢。真是少教!”
季氏深有同感,覺得找到知己,但是又怕這話傳到夏南珠耳裏,畢竟她還拿捏著自己的把柄。
隻有苦澀一笑:“七嫂子你別這樣說,都是我的錯,不怪那孩子......”
說罷就委屈的垂眸,一旁的張樹成默不作聲,隻牽著毛驢往前走。
季氏不經意一抬頭,就看見夏南珠站在不遠處,一雙沉靜的眸子就那麼沒有溫度的看著她。
季氏心頭巨震,差點跌下毛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