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浮現出那片誦經聲。
來不及多想,房門便被一名婢女撞了開,是她的另一名婢女,紅信。
進宮前,她便被殺了,而凶手至今她都未曾查到。
“庭哥哥!”
二話不說,顧兮君就從床上爬下來,連鞋子都忘了穿。
努力壓抑激動的心情,顧兮君起身便向外走去,目的地——前廳。
見小姐要去的是前廳,紅信蹙眉。
“小姐,餘少爺正在前廳罰跪。”
言外之意,最好不要過去觸黴頭。
因著小姐受傷,夫人大發雷霆,當即便罰了餘少爺跪兩個時辰。
剛進門,就被罰跪,任誰都能瞧得出,夫人對餘寄庭的厭惡。
“就是罰跪,才要去。”
顧兮君堅定的往前廳走去,果然,在鵝卵石鋪就的路麵上,看到了臉色慘白的少年。
母親是特意讓他跪在前廳的,隻有前廳的路,是用鵝卵石鋪就。
換言之,這是——下馬威。
她記得這日,自己從樹上摔下來,母親憤怒至極,而餘寄庭則被罰跪兩個時辰。
因著這兩個時辰,他膝蓋落下了病根,每到雨季,便疼痛難忍。
明明是高大的身形,卻瘦弱的要命,好似風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看的顧兮君好一陣心痛。
可就是這般瘦弱,他亦咬牙跪了兩個時辰,可見心誌之堅定。
前世,她還恥笑餘寄庭。
“知道的是故友之子,不知道的,還以為父親是從哪兒領來的乞丐呢!”
一月前,她的父親南齊驃騎大將軍顧琅班師回朝,帶回了一名少年。
他,便是餘寄庭。
餘寄庭是軍中副將的遺孤,副將為了救他,命喪黃泉,臨終前隻囑托了一件事,便是照顧好家中幼子。
她是將軍府嫡女,雙親又隻她一個子女,自是縱得囂張跋扈。
加之陳姨娘的蠱惑,說他的到來,會奪去爹娘的寵愛,她心慌又怨恨。
為了趕走餘寄庭,她可是使出渾身解數,卻忽略了,少年郎的那絲真心。
不過無妨,這一世她悔過自新。
餘寄庭會有一個遮風擋雨,幸福美滿的家。
受不住膝蓋的痛,餘寄庭身子一晃。
閉上眼,正準備迎接疼痛,卻被一隻白嫩的手,給扶住了。
“庭哥哥,你沒事吧?”
抬頭對上那雙無辜的眼眸,餘寄庭麵色一冷,直接將人推了出去。
“先禮後兵,是顧小姐的新招數嗎?”
餘寄庭的冷漠,教顧兮君心口一疼。
可她怨不得旁人,要怨,隻能怨自己的有眼無珠。
錯信陳姨娘的話,誤以為餘寄庭是來和她搶爹爹的。
“兮兒,你怎麼出來了,身子好些了嗎?”
一名儒雅貴婦走了過來,關切的望著她。
看到許久未見的母親,顧兮君紅了眼,宛如一頭小豹子,一頭紮進了母親的懷裏。
“母親,我好想你!”
前世,她的雙親被判謀逆,雙雙斬首於菜市口。
是魏良辰的手筆,他忌憚顧家,哪怕父親獻出了兵符也於事無補,他晝夜難眠。
直到派人將一封書信塞進父親的書房,有了謀逆的證據,殺了顧兮君家滿門,他一夜安眠。
可被囚禁於冷宮的她,隻有滿心瘡痍,和無盡的悔恨。
而後才知,她信任的陳姨娘,才是魏良辰的耳目,也是陷害顧家之人!
抱著一直在懷裏蹭的女兒,顧夫人安華滿是疼愛,摸著女兒的腦袋,柔聲說著。
“傻丫頭,睡了一覺就這般想母親?”
“怎麼連鞋子都沒穿,就跑了出來,著了風如何是好。”
她的兮兒,還是小孩子脾性呀。
彎腰為女兒穿好鞋襪,顧夫人眼中滿是疼愛。
“隻是一覺,我卻覺得隔了好久好久。”
埋進母親臂彎,雙眼通紅,顧兮君緊緊抱著母親,享受著重新得來的母愛。
“真是個傻丫頭。”
慈愛的目光,在觸及餘寄庭時,蕩然無存。
有的,隻是冷漠與厭惡。
“幸好兮兒無事,算是保全了你的這條小命。”
“方才兮兒關心你,你竟出手推搡,置禮教於何地?”
“多跪一個時辰!”
對於多跪一個時辰,餘寄庭麵無表情,隻淡淡瞥了眼顧兮君。
可這一眼,裹挾著深深的痛恨,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望著顧兮君那張慌張的小臉,餘寄庭冷笑連連,深眸中的譏諷,無所掩藏。
果然是她的手段。
假意關懷,實則加重懲處,著實好心機,好手段。
“母親,不是庭哥哥。”
感覺到女兒的拉扯,顧夫人低頭,溫柔的看向女兒。
“怎麼了兮兒?”
在餘寄庭震驚的目光下,顧兮君軟糯糯的開口。
“母親,你不該罰他。”
“他是去提醒我小心腳下的,而且,我摔下來時,庭哥哥給女兒當了墊背,所以我傷的沒那麼重。”
其實,她去抓知了,還是為了放在餘寄庭的枕頭下,嚇他的。
“當真?”
懷疑的目光看向紅玉,見她點頭,顧夫人的臉色才有所緩和。
走到餘寄庭身後一瞧,果然,身後是一片泥濘。
而她捉知了的那棵柳樹下,因著昨日剛下過雨,如今,還是一片泥濘。
見母親還在思量,顧兮君笑眯眯走了過去。
“母親,你該賞他、誇獎他才是!”
“他可是救了女兒呢!”
顧夫人向來是個賞罰分明的人,雖對餘寄庭沒多大好感,但也不能行事偏頗。
“說吧,你想要什麼?”
餘寄庭被人攙扶而起,剛毅麵容有著幾分蒼白。
“我不求恩賞,是將軍與夫人收留了寄庭,才有我的容身之處,我自當感恩。”
這話聽的顧夫人很是舒坦,“這樣吧,明日我便去長峰書院,選一夫子來為你過府授課。”
過些日子便是秋試,各家男兒都躍躍欲試,對那榜首誌在必得,餘寄庭也一樣。
“多謝夫人。”
餘寄庭拱手行禮,正欲告辭,一道焦急的嗓音便自小路傳來,母女二人皆是臉色一沉。
“小姐呢?快讓妾身瞧瞧,小姐千金貴體,可萬萬傷不得呀!”
來者正是陳姨娘。
隻見她哭的梨花帶雨,一瞧見顧兮君,便抱在懷裏,好似傷的是她親閨女一般。
“真是苦了小姐了,好生生的怎會從樹上摔下來,別是有人要害小姐才對!”
表麵關懷,暗地卻指桑罵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