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被王翠花和劉德漢耽誤了這麼一下，白娟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錯過了吃飯時間，木耳就賣不上價啦。不過，白娟瞬間便想好了處理辦法，新鮮木耳賣不成，索性就賣幹木耳好了。幹木耳便於儲存，用清水泡一下就能吃，完全不影響口感。

因此，這麼一場鬧劇，並沒有影響白娟的好心情。她甚至開始盤算，每天采集的新鮮木耳不用著急忙慌地拿出去賣。曬幹後送到城裏，一定能賣出更好的價錢。

隻是，推開院門走進去，白娟的心情瞬間就變得惡劣起來。

階沿上整整齊齊地坐著一家老小，見她進來，所有人都對她投來不滿的目光，似乎在埋怨她回來晚了。

淩老爺子的眉頭更是擰成了一團，“我們淩家的規矩，上班的，念書的，回家就得有一口熱騰騰的飯吃。你現在是淩家的人，不能壞了規矩。”

若在前世，白娟肯定會跳起來，直接懟回去。

“你們淩家在沒有娶媳婦前，是不是都不用吃飯？”

此刻，她隻在心裏腹誹了一下，便淡淡地說，“這規矩挺好的，以後你們吃飯不用等我。我年輕，飯菜就是涼了也沒關係。”

裝聾作啞，這是她能表現出來的最大憤怒了。

淩老爺子認為，白娟是在他麵前裝傻，心裏頓時一陣慍怒。

“難不成，你奶奶一把年紀了，還得做飯伺候你？”

這是挑明了把她當成不要錢的丫頭使喚啊。舊社會的丫頭可是隻管做屋裏的活計，不負責到外麵掙錢的。白娟這日子過得，竟連舊社會的丫頭都不如。

前世作下的孽，今世來還。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真難啊。

白娟深吸了一口氣，好容易才把湧起來的眼淚忍住了。

她走到屋裏，找了個竹編的篩子把木耳倒進去，一塊塊分開晾好，再端到階沿的石磨上。

這個地方通風良好，又不會被雨水淋著，晾東西正好。

做完這一切，她的心已經平靜下來。

老爺子早打定主意百事不問，百事不管，看到這些木耳，還是忍不住問，“這麼多新鮮木耳，哪兒來的？”

白娟簡短地回答，“山上撿的。”

老太太吃驚地看著她，“昨天的木耳也是你在山上撿的？”

“對！”

白娟說得十分淡然，“家裏的糧食支撐不了幾天，我得想辦法讓一家人不餓肚子。你們要是一定要等我回來做飯，我沒意見。不過，作息時間恐怕就得調整一下......”

老太太嘀咕，“農村人才半夜吃飯呢，你要是每天都這個時候才回來，咱們家不就跟農村人一樣了。”

白娟表麵恭順，說話說是綿裏藏針，“奶奶，以前家裏都是誰做飯啊？”

老太太怔了一下才說，“你婆婆眼神不好，當然是我做飯了。”

“我知道了。”

白娟一臉的雲淡風輕，轉身朝灶房走去。

看破不說破，看穿不揭穿，這點道行，白娟還是有的。

淩老爺子這個時候卻踱到石磨前，仔細打量起竹篩裏的木耳起來。

木耳鮮嫩水靈，確實是剛摘下來的。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山上怎麼會有這麼多新鮮木耳。

他從小在大石橋鎮長大，退休前雖然在煤礦上班，對這裏的每一座山卻了如指掌。

自從山上被開墾成梯田和山地，山上的野味就絕了跡。十幾年了，這山上能撿到幾朵蘑菇，就算是運氣好到爆了。撿到木耳的事，竟是聞所未聞。

除非......他想到了老林子。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那地方陰森恐怖，尋常男人都不敢輕易靠近，何況白娟一個女孩子。

他想得頭都破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不想了。回頭讓老伴找白娟問清楚不就結了，哪用得著費這麼大神。

片刻後，他已經被木耳撲鼻的清香吸引住了。

這些新鮮木耳，就是沒有肉，用開水汆一下，加點家裏做的醬拌一下，也能讓人饞得喉嚨裏伸出手來。

正思忖如何開口讓白娟做一份，小孫女淩霞已經跑了過來。

“爺爺，這就是木耳啊，能吃嗎？”

可憐的孩子，長這麼大，還連木耳都沒吃過呢。

老爺子長歎了一口氣，“木耳可好吃了，隻可惜，這些木耳你大嫂要留著換錢，舍不得做給你吃。”

他故意說得很大聲，相信灶房裏做飯的白娟一定能聽到。

老爺子這種轉彎抹角的說話方式，白娟很不習慣。

準確地說，淩家這種生活環境，對白娟十分不友好。

剛才在外麵被人誣賴是偷苞米的賊，回到家，一家老小等著她做飯不說，對她還不滿意。這樣的日子，想想便覺得灰心。

如果不是心裏揣著希望，她恐怕早就撐不下去了。

吃過晚飯，雖然有些疲倦，她還是拿出從收購站淘回來的寶貝，開始做發卡之類的簡單飾品。

她相信，總有一天，日子會好起來的。

第二天，白娟跟淩雲賣了麵人回來，一個著草綠色軍裝的青年男子已經出現在門口。

白娟定晴一看，頓時高興起來，“大哥，怎麼是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白威臉上卻像是結了一層霜，“淩霄呢，把他叫出來，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白娟百密一疏，竟忘記了前世大哥白威跟淩霄在一個部隊。淩霄犧牲的消息，當然瞞不住他。

大哥這麼快就找上門來，白娟心裏頓時打起了小鼓。大哥平時話不多，卻生性耿直，嫉惡如仇。僅看他這副架勢，白娟就知道，大哥是真生氣了。幸好家裏隻有她和淩雲在，否則，麻煩可就大了。

她想快點把大哥支走，忙說，“大哥，淩霄不在，等他回來，我一定讓他來見你。”

白威大聲咆哮，“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他到底是真不在還是不敢來見我？”

淩雲怒道：“我大哥是英雄，經曆過生死和槍林彈雨，怎麼可能不敢來見你？”

“你是淩霄的弟弟吧。”

白威看他的眼神帶著悲憫，“你確定，那個人真是你大哥。”

“我當然能確定了。他是我大哥，如假包換。”

不知道為什麼，淩雲說這話的時候，突然感到有些底氣不足。

白娟把大哥拉到一邊，壓低了嗓子說，“大哥，你先回家，過後我再跟你解釋。”

淩霄是他未來的妹夫，知道他犧牲的消息，白威心裏也十分難受。他不想讓家裏人擔心，所以，才沒有寫信回來告訴家裏人這事。沒想到，這一念之差，竟釀成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