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娟掏出錢,“不信,你們瞧瞧,這些錢都是今天早上賣的。”
白娟手裏多數是角票和分票,花花綠綠的一大堆,看起來確實不少。
以老爺子的精明,他當然知道,這筆生意確實劃算。手裏有了錢,口糧買回來,一家子就不會餓肚子了。
但他還在猶豫,“一個小媳婦,成天拋頭露麵,成何體統。萬一再招惹到什麼,豈不麻煩。”
淩雲在一旁說,“這樣吧,明天你去賣麵人的時候,叫上我。有我在,量那些混混不敢來生事。”
淩誌也怯怯地說,“我也去。”
淩雲輕蔑地看了他一眼,“算了,你還是在家裏呆著吧。真打起來,你就是個拖累。”
其實,白娟真心希望丈夫能挺身站出來說,我陪你一起去。見丈夫板著臉,她隻得說,
“也行,有二弟在,爺爺奶奶也可以放心了。”
淩雲並沒有回答,隻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白娟賣麵人是為了這個家,他是淩家的一份子,當然要挺身站出來。不過,這並不表示,自己已經接受了她。
白娟並沒計較淩雲的冷漠,轉身進了廚房。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要讓淩家人改變對自己的態度,需要時間。
過不多時,淩家所有人都聞到了一股撲鼻的香味。
日頭已經很高了,屋裏熱得坐不住人,一家子便坐在階沿上等著吃飯。
一縷縷異香從廚房飄出來,晃晃悠悠地鑽進大夥兒的鼻子裏。所有人很快就發現,肚子開始不爭氣地“咕咕”叫起來。
真是奇了怪了,這才幾點,至於餓成這樣嗎?
淩霞年紀小,一語便道破了天機。
“什麼東西這麼香,把我肚子裏的饞蟲都逗出來了。”
淩誌舔了下嘴唇,咽下一口唾沫,“小妹,要不,你去偵察一下?”
老爺子厲聲喝道:“都給我站住,不許動。以前吃兩頓,也沒見你們饞成這樣。”
淩霞和淩誌乖乖地閉嘴,不敢吱聲。
好在白娟很快就出來招呼眾人吃飯,大夥兒才發現,那股異香竟是從一盆手擀麵裏散發出來的。
手擀麵淩家人沒少吃,普通得簡直不能再普通了,沒想到竟成功地喚起了所有人的食欲,讓人喉嚨裏都快伸出手來。
秦川沒想到,白娟竟還有一手好廚藝,不由得注意地看了她一眼。
老爺子一向自詡見多識廣,也被這盆手擀麵引得垂涎欲滴。
見桌上所有人都看著他,他趕緊說,“都看著我幹什麼,動手吃啊。”
老爺子發話,大夥兒便不用客氣了。如風卷殘雲般,一盆手擀麵很快就見了底。
淩誌打著飽哽,舔著碗底,還有些意猶未盡。
“大嫂,還有沒有啊?”
這一聲大嫂,直叫得白娟心裏樂開了花。
“你要喜歡吃,大嫂天天給你做。”
淩雲卻嚴厲地說,“她跟大哥還沒拜堂,應該還不能叫大嫂吧。”
淩誌怯怯地說,“不叫大嫂,叫什麼呢?”
白娟微笑,“二弟,我們在娘家已經拜過堂了,所以,叫大嫂並沒有錯。”
淩雲從鼻子裏冷哼一聲,沒再吭聲。
淩霞懂事地說,“我來洗碗,你先去歇著吧。”
小丫頭又瘦又弱,十歲的孩子,還沒灶頭高呢,卻懂事得令人心疼。
白娟伸手想摸淩霞的頭,想想又把手縮了回去。
“謝謝小妹,今天的碗還是我洗,等你長大一點再洗,好嗎?”
說著,她轉身進了灶房。
淩老太太站起身,想跟進灶房,卻被老爺子拉住了。
“你想幹啥?”
老太太吱唔,“咱們一大家子都坐著吃現成的,看著淩霄媳婦一個人忙前忙後,忙裏忙外,我心裏有點不落忍。”
老爺子冷冷地說,“現在是享孫媳婦福的時候,哪用得著你動手。做飯洗碗是她做媳婦的本份,放心吧,累不著她。”
老爺子的話很大聲,白娟在灶房裏聽得清清楚楚。若在前世,她早把碗摔了。可是現在,她卻默默地忍受了下來。誰叫自己前世作了孽呢,這一世受點委屈,便隻得忍著了。
她心裏惦記著丈夫,麻利地收拾停當,便走進新房。
淩霄一臉冷凜,身體筆直地坐在椅子上。
前世淩霄也是坐在這張椅子上,跟她發生了一陣劇烈的爭吵。然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回到這個家。
想到這些,白娟心裏便有一陣揪心的疼痛。
淩霄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這一世,她再也不會跟他錯過了。
她走到丈夫身邊,柔聲說,“你的腿傷還沒好,到床上躺一會兒吧。”
淩霄坐著沒動,隻歎了一口氣,“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冒充親娘子。”
前世兩人在這個地方的開場白也是這一句,白娟當時就火了,直跳起來,指著淩霄的腦門便破口大罵,差點把左鄰右舍都召來了。
重生過來,白娟當然不會讓曆史重演。
“我叫白娟,替姐姐嫁過來,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平靜地說,“當年跟淩家定親的,確實是姐姐白梅。隻是,前些日是子姐姐親生的爹娘找來,把她帶去了省城。我們白家不想失信,便讓我代替姐姐嫁了過來。”
這倒是個理由。
淩霄心裏十分複雜,不知道該喜還是憂。
在看到白娟的第一眼,他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撥。現在白娟這麼懂事,不僅辛苦掙錢養家,還知道孝敬長輩,照顧弟弟妹妹。關鍵是,對他還這麼溫柔體貼。
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這麼說,他竟是因禍得福,娶了個好妻子了。
但不管怎麼說,這仍是一種欺騙行為。
因此,他板著臉說,“婚姻不是兒戲,新娘子臨時換人,難道不應該事先知會一聲嗎?”
這事當然是白家理虧,不過,白娟卻看著淩霄的眼睛,壓低了聲音說,
“我承認這事是我娘考慮不周,不過,你不是到現在也沒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嗎?”
淩霄吃了一驚,“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負責。”
白娟把嘴附到淩霄耳邊,吹氣如蘭,幾近耳語,“我不是白梅,你也不是淩霄,咱們之間,應該算是扯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