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鹿神色一頓,臉上的笑容就不由的淡了兩分。
她把白大褂一脫,連眼神都不往莫林身上落,不過語氣倒是比之前溫和了不少:“都沒法屍檢了,莫隊長還不趕緊去查案?”
接著就是窸窸窣窣的聲音,陸鹿沒有回頭,隻耳朵跟著細碎的聲響微微顫動。
莫林低沉和緩的聲音緊跟著響起:“不用屍檢就多休息,手上的傷口注意。你可是法醫,不能傷了手。”
“那是胳膊!”陸鹿咬牙:“莫隊長放心,我才是法醫,我比你有數!”
莫林嘴角似乎有笑意一閃而過,不過等陸鹿反應過來,看到的就隻是那刑警隊長瀟灑高大的背影。
“哼。”陸鹿翻了個白眼,視線卻不由得落在自己手臂的疤痕上頭。
莫林那點兒關心實在是太過別扭,不過要是能夠讀懂......
陸鹿撇撇唇。
常規調查的結果出得很快,陸鹿握著優盤,神色有些發冷。
劉力揚就坐在大廳的椅子上,這男人麵色灰敗,一雙眼睛哭得通紅,怎麼看都是一副痛失愛妻的模樣。
甚至還有性格柔軟的小姑娘心生憐憫,上前倒了一杯熱水。
這人魅力有這麼大?
陸鹿不由得皺眉,一雙小鹿眼裏頭寫滿了迷茫。
明明看著還不如莫林......
真是,想什麼呢!
陸鹿晃了晃腦袋,把那點兒心思甩出腦海。
另一邊的劉力揚接過一次性水杯,似乎也正好看到了站在樓梯口的陸鹿,就強撐著露出一個儒雅又溫和的笑容:“您就是陸法醫吧?”
“是我。”這下也不好裝作看不見了,陸鹿不情不願的往前兩步,十分敏銳的與這男人保持了安全距離。
雖說這位劉醫生看起來隻是個悲痛欲絕神色頹廢的溫和大夫,不過陸鹿可還清楚的記得剛才的推斷。
如果猜想屬實,這位被詛咒的劉醫生,才是真的深藏不露啊。
“我妻子的屍檢請求報告上寫的是您的名字,我記得比較清楚。”
這話聽著進退有度,要不是陸鹿早就有所防備,怕是真要給這人帶進溝裏去。
“您也不用記我的名字,您妻子的自殺我們都感到十分難過。”麵無表情的說完了套話,陸鹿猛然低眼,一雙圓溜溜的小鹿眼竟也能氣勢斐然。
“不過劉醫生,您為什麼拒絕屍檢?”
陸鹿也是經曆了不少的案子,更別提還跟在莫林身邊圍觀過審訊現場,這劉力揚臉上一瞬間的不自然根本沒能逃過她的視線。
“也沒什麼。”劉力揚攥緊了一次性紙杯,把薄薄的一層紙片攥出了褶皺:“就是她一向愛美,當然不能忍受死後還被人開膛破肚。我就是想......”
“恕我直言。”這借口找的,怕是傻子都不會信。
陸鹿抱起胳膊,不屑地撇了撇嘴:“您的妻子死得也不太好看,眼珠子還是我在現場撿的,就這樣還提什麼開膛破肚——”
“你這小娃娃怎麼說話?”
陸鹿話音沒落,就聽大廳之外傳來一道中氣不足,但仍舊渾厚正氣的聲音。
不會吧?
陸鹿麵色一變,莫名覺得有些氣短,她小心翼翼的轉過頭去,果然就看到楊陽陪著笑臉,有些尷尬地將一張紙遞了過來:“那個,小鹿法醫,屍檢許可。”
這接還是不接?
陸鹿僵在原地,跟那滿頭白發的老頭大眼瞪小眼。
楊陽一扯嘴角,估計也是尷尬得夠嗆:“這是我們法醫科的天才法醫陸鹿,這位是中心醫院的院長,也是死者的父親。”
如果這時候地上能有個隨便什麼縫,陸鹿都覺得自己能鑽到地老天荒。
哪兒有這樣的呀?
她剛說了死者壞話,雖說是用來詐疑凶的吧,可怎麼就被人家父親抓了個現行呢?!
楊陽手裏的許可舉在半空,還不等陸鹿想出一個可以緩解尷尬的開場方式,那滿臉頹廢絕望的劉力揚先抬起了頭:“您,您怎麼同意屍檢了?!”
“我同意屍檢怎麼了!”這老頭也是個虐倔脾氣,對上自己的女婿語氣也半點兒不見溫和:“我的閨女兒我自己清楚!她自殺?她下輩子都不可能自殺!”
“我非要查查她是怎麼出的問題!”老頭聲音一高:”還有你!我女兒在你醫院跳樓,消息還是警察帶來的!我要你這個女婿幹什麼用?!“
眼看著劉力揚就弱氣兩分,語氣也有些遲疑:“這不是怕您著急,再說屍檢也不是非要現在就做,她本來就摔得夠嗆,再一開膛破肚——”
這人一心急就容易露出破綻,劉力揚說出口才發覺不對,而老爺子已經狠狠瞪大了眼睛,那神色看著似乎恨不得將這姓劉的生吞活剝。
“外人不會說話,你還不能長嘴?!悅悅就是瞧上你能說會道,看看你現在——”老頭拎起拐杖,狠狠敲在地上。
這信息量可是夠大。
陸鹿和楊陽對視一眼,就趁老頭一跺拐杖的功夫,楊陽把屍檢報告往陸鹿懷裏一塞。
而陸鹿也是眼疾手快,她攥住報告,衝那老爺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充分發揮自己纖細嬌小的身形優勢,真像一隻靈巧的小鹿一般脫離了混亂的家庭倫理劇現場。
等莫林回到刑偵大隊,看到的就是陸鹿咬緊牙關,在報告上奮筆疾書的模樣。
似乎是被手術帽壓的太久,有一撮散亂的頭發微微翹起,隨著陸鹿的動作上下搖晃。
莫林就莫名有些手癢,他搓了搓貼在身側的指腹,正要伸手。
一份報告被陸鹿扔在桌上,小鹿法醫抬起頭來,臉上還是工作中那副嚴肅又認真的神色。
莫林的眼睛跟著那仍舊翹在頭頂的發絲一動,不過為了保住小鹿法醫的臉麵,大隊長低下頭來,稍稍挑了挑眉梢,露出詢問的神色來。
他笑什麼?
太過熟悉就是這點不好,哪怕莫林極力掩飾,那點兒笑意也沒能躲過陸鹿的法眼。
不過這案子實在撲朔迷離,陸鹿咬了咬牙,還是拿筆點了點桌子上的報告。
“什麼情況?”莫林也是見好就收。
“確實有問題。”陸鹿看著自己的報告都覺得茫然:“我們在死者的血液和胃部中都檢測到了安眠藥殘留,但是就就診記錄和購買記錄來看,死者從來沒有找醫生開過安眠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