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找來一根木頭棒子,用力砸在男孩頭上。”
男孩身體一晃,一頭栽倒。
倒地的瞬間,眼睛沒有了焦距。
大孩子們乘機一擁而上,對他拳打腳踢,男孩躺著一動不動,那些人一腳腳就像踹在沙包上。
她從來沒看過別人打架,還是這樣凶的打法,驚叫了一聲。
男孩動了一下,慢慢轉頭過來,眼睛裏重新有了焦距,視線隔著柵欄和她對上。
他眼睛裏全是血,紅得像個妖怪。
她嚇得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
裏麵的人聽見動靜,一齊轉頭看來,有人說:“有人,去看看。”
有兩個人朝柵欄走來,臉上還帶著打人時的凶狠。
她嚇壞了,一動不敢動。
這時,躺在地上的男孩突然跳了起來,抱住其中一人的腰,將那人撲倒地上,狠狠一拳就砸了下去。
那人一聲慘叫,頓時沒人再理她了,又一起圍向男孩。
男孩轉頭看向她,動了動嘴,沒有聲音,但她看出他說的是:“跑。”
隻眨眼功夫,男孩就再次被淹沒在那些大孩子的身影之中。
她爬起來,轉身就跑。
回到孤兒院,迎麵撞上正四處找她的小姨。
她撲進小姨懷裏,哭著說那孩子要被打死了,讓小姨快去救人。
等小姨帶著人到了地方,男孩已經又倒在地上,成了任人踢打的沙包。
大孩子們看見有人來了,一哄而散。
小姨去查看了男孩的傷勢後,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男孩躺在地上,鼻青臉腫,一身血,她看著挺害怕。
但想到如果不是他讓她跑,她可能也會挨打,便走了過去,問他:“是不是很痛?”
男孩看著她,臉色不善:“誰讓你叫人來的?”
她答不上來。
他不再說話,自己撐著慢慢站了起來,往回走。
她看了看左右,小姨幫著抓人去了,旁邊沒有人,隻得自己追上去,攔住男孩:“小姨讓你躺著不要動。”
男孩不耐煩地推開她:“多管閑事。”
男孩佝僂著腰,一瘸一拐往孤兒院走。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悶頭跟著那單薄瘦削的身影往回走。
救護車很快來了,他被送去了醫院。
他傷重,小姨留在醫院照顧了他幾天,而她也就跟著小姨在醫院呆了幾天。
他剛入院的兩天,她做了兩晚的惡夢,每次從夢裏嚇醒,都看見他睜著眼睛看著她,然後她更害怕了,跟他大眼瞪小眼到天亮。
後來小姨跟她說,他痛得兩天沒睡,卻一聲不哼,就沒見過那麼倔的孩子。
再後來媽媽演出回來,她被接回了家,再見到那男孩,已經是一年以後。
還是在紅星孤兒院,他仍然在打架,還是一個打好幾個,但他比以前更凶了。
她又去告了狀,然後在他那兒仍然沒有好臉色。
她意外地發現,他長得不但不嚇人,還特別好看。
另外,她知道了他的名字——沈繹!
這段往事已經過去十五年,回想起來,畫麵依然清晰。
他看向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不耐煩的表情,都記憶猶新。
陳程說得沒錯,與他有關的一切,都被她封印在了內心深處,從未淡退。
......
手機突然震動,把夏苒的思緒拉了回來。
社團社長許一萌發來消息:你明天有空嗎?
夏苒最近沒有接活,後天周末,閑著也是閑著,索性去社團露個臉。
夏苒:有空。
許一萌:後天有一個專訪,你能去嗎?
夏苒:什麼專訪?
許一萌給夏苒發了一份社團的專題活動簡介。
社團有一個對某神秘人物做專訪的任務,他們花了半年時間,才托關係和這位神秘人物接上頭。
對方答應了做專訪,但有一個條件,要夏苒到場。
夏苒:他誰呀?為什麼要我到場?
許一萌:我也不清楚,不過你放心,我們攝像組有七八個人要去,出不了事。另外學校放了話,說如果我們這次專訪能搞成功,給我們社集體加學分。
許一萌把話說到了這份上,夏苒不能拒絕。
回完消息,夏苒也就閑了下來。
正準備去圖書館看能不能找個座位看會兒書,醫院突然打來電話。
以夏苒的經驗,醫院但凡突然打來電話,都不會有好事。
夏苒匆匆趕去醫院。
母親所有檢查結果出來了,醫生在大腦血管上發現了一個出血點。
若是普通患者,完全可以采取保守的止血治療。
可母親做了四年的植物人,大腦神經原本就所損,那些淤血會對大腦造成更大的損傷。
而且她還是精神病人,一旦情緒激動失控,就可能造成不可控製的局麵。
當務之急,得立刻手術。
可是手術難度增大,手術費也就跟著高昂,最少也得五十萬打底。
她哪裏拿得出50萬?
夏苒看著手術同意書,頭木綽綽地痛。
50萬,說多不說,但足以壓垮無數貧窮的人。
夏苒和醫生好說歹說,手術可以先做,但錢最遲明天得交。
母親被推進手術室。
夏苒抱著膝蓋,一個人卷縮在冷清的手術室外。
地板的涼氣滲入身軀,一直冷進了骨頭,她卻一動不想動。
按理,她這時該絞盡腦汁想想那五十萬該怎麼辦,可她卻滿腦子都是如果手術失敗,母親沒了,她該怎麼辦。
母親沒醒來的時候,雖然不會說話不會動,但人終究在,隻要她來醫院就能看見。
可如果母親沒了,她就沒在這世上的唯一親人,她將成為孤兒。
她從小到大見過許多孤兒,知道孤兒的可憐可悲。
因為知道,所以更害怕成他們中的一員。
一夜過去,手術燈終於滅了。
夏苒連亂從地上爬起。
千百支針紮一般的麻迅速傳開,腿不受控製,身體失去平穩,重重地摔倒下去。
膝蓋砸在地板上,劇痛將渙散的思緒瞬間拉攏。
手術室門打開,夏苒忍著痛起身,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