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剛剛的聲音有些大了,林晚晚懷裏的女孩兒猛的睜開了眼睛,接著哇的一聲,哭的撕心裂肺。
那個碗本身也破的不行了,沒什麼好可惜的,她安撫好女孩兒,也沒有在管這對母女,反正話她說下了,她們同意就呆著,不同意願意分家就分。
養三個和養五個,當然是前者,對林晚晚更容易了。
她抱著小女孩兒走出來,看到剛剛來要水的男孩就站在門口,地上是打碎的碗和一地的水。
林晚晚心裏覺得,不大對勁兒。
她快步走到跟前,往柴房裏麵一看,那個叫春菱的女人,躺在木板子上,一動不動。
她的心,猛的沉了下去,愣了幾秒鐘,忽然意識到小男孩一定是察覺了什麼,立刻捂住了小男孩的眼睛,用腳把柴房的門關上了。
林晚晚的心狂跳著,她努力的做了幾次深呼吸,才讓自己冷靜下來,摸了摸男孩的頭:“我們......”
她停頓了一下,才說出了後麵的話:“今晚你去主屋,和姑姑一起睡。”
她說著,拉著小男孩快步往主屋走,小男孩抬起頭,看著林晚晚,一雙眼睛幽深的,仿佛暗夜裏的那波河水:“我娘,是不是死了。”
他的語氣平淡,幾乎不帶什麼感情。
林晚晚愣了一下,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居然下意識的躲開了男孩的眼神。
他太小了,小到,可能根本不知道死亡是什麼。
但,作為家裏最大的孩子,他也必須知道,死亡是什麼。
“這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林晚晚低著頭,嚴肅且認真的對他說:“死亡並不是一種結束,你母親隻是到達了另外一個維度......”
林晚晚停了一下,她意識到男孩可能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隻能換一個說法:“她會以一種不容易被別人發現的方式,陪伴在你身邊,所以你要更堅強,更勇敢的過好今後的每一天。”
“懂了嗎?”她彎下身,盯著男孩的眼睛,月光下,那雙眼睛讓林晚晚想起了早些時候遇到的小狼崽。
茫然和無措。
勝哥並沒有真的聽懂,但也是點了點頭,林晚晚拉著男孩進了房間,走到了白青青的跟前。
白青青已經準備睡下了,見林晚晚帶著男孩過來,立刻坐了起來,一雙眼睛充滿敵意:“你幹什麼?”
“今晚你照顧他。”林晚晚把男孩推到了白青青的麵前:“叫姑姑。”
男孩頭也不敢抬,低低的喊了一聲:“姑姑!”
“你滾開!”白青青縮到了裏麵,氣哼哼的罵了一句:“林晚晚你有病吧,你自己留下的人,自己管,少給我找麻煩。”
“外麵籃子裏有條魚,是我抓來的。”林晚晚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想說,直指要害:“你如果不同意,明天的飯,就不用吃了。”
白青青咬了咬嘴唇,翻身躺下,沒有了聲音。
林晚晚看著男孩爬上床,她給他掖了掖被角,語氣柔軟下來:“我就在柴房,有事喊我,我聽得見。”
這個時候,男孩對林晚晚已經沒有那麼害怕的,點點頭,算是應了下來。
林晚晚給他們關好了門,自己回到了柴房。
她在門口停了半晌,才舉步走進去,說實話,和一個死人在一個空間裏呆一宿,林晚晚是有點兒害怕的,她是一個無神論者,隻是學術這個東西,永遠對抗不了心裏的恐懼。
月光從柴房的窗子透進來,她隱約能看清春菱的臉,她的確生的不錯,不然也不會招來這些禍事了。
在現代,她曾一度對人類的死亡進行研究,希望能夠證實,人類死亡之後隻是前往了另外一個維度,就仿佛是遊戲副本一樣,她隻是這個副本刷完了,開啟了下一個副本。
那現在,就希望下一個副本,可以對你好一些吧。
林晚晚毫無睡意,睜著眼睛,一直坐到了天亮。
莊子裏的雞最先叫了起來,雖然沒有幾戶人家,但幾乎除了她家,都養了雞,叫聲此起彼伏,林晚晚的頭都要炸了。
一直昏睡的小姑娘也醒了,她睜開一雙大眼睛,烏黑的眼珠四處亂看,最先看到的就是林晚晚,扯了扯林晚晚的頭發,自己咯咯的笑起來。
這麼大的孩子,應該是可以下地走路的,但過度水腫和虛弱,她隻能躺在床上,而且沒有一刻鐘,就又睡過去了。
情況沒有很樂觀的樣子,林晚晚也不知道在這種物資極度匱乏的時代,能不能把她救活,隻能一切盡力。
天亮了,主屋的那兩位姑奶奶沒有一個起來的意思,林晚晚隻能自己處理春菱的屍體,她先把草垛上的木板挪到了地上,準備找一塊布蓋住屍體。
可誰知道,木板挪開之後,她才發現木板下麵的枯草上,居然全部都是血跡。
多到染紅了整個草垛。
春菱來的時候,就已經咳的不行了,所以昨晚林晚晚一直以為她是強撐著一口氣到的這裏,見孩子們有了著落,這口氣鬆懈下去,人就沒了。
可現在再看,完全不是這回事,林晚晚四處檢查了一下,在春菱的手腕上,發現了一道非常深的劃痕。
同時,在她的懷裏,發現了一塊從裏衣裳扯下來的布。
布上,是春菱用枯草蘸著自己的血,寫下的字。
“對不起,我知道我給你們添了麻煩,我也知道,如果我活著,林姨娘就始終會有芥蒂,不過姨娘不用顧慮,我原本就沒了幾日活頭,早一日死,是早一日結束痛苦。”
“兩個孩子就托付給大家了,望上天庇佑,祖宗庇佑,他們得以平安健康,惟此一願,來世做牛做馬,當報答重恩。”
字跡歪七扭八,是十分艱難寫下來的,林晚晚的手有幾分抖,她一時間心內五味雜陳,不知是什麼滋味。
可也就是半分鐘,她就收起了那塊布,無論什麼滋味,都等以後再說,現在,她還是要想辦法安葬了春菱,然後將那個女孩兒救活才行。
春菱用命換下的孩子,她必得好好養大。
她將春菱身上裏裏外外搜了個遍,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一個物件都沒有留給孩子,最後,她剪了春菱的一縷頭發,用布包好,塞到了女孩兒的衣服裏。
剛收好剪刀,外麵忽然傳來了白青青狼嚎一樣的聲音:“滾!你離我遠一點!”
“滾開!!”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