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之後衛映歡才再次開口,“霽月,把這孩子取些銀兩,送出去吧。”
那孩子聽聞趕忙跪地,“長公主,奴才自小無父無母,出了宮也是一個人沒有依靠,長公主就留下奴才吧,奴才吃的很少的。”
這讓衛映歡想起前世衛宸被囚禁的那些日子,心下有些酸澀。
“那就留下吧,若一個月後通不過檢驗,還是要離開。”
那孩子趕忙叩謝,“謝謝長公主恩典。”
......
幾日後,重華宮內。
衛映歡斜倚著軟榻一頁頁的翻看著本書冊,一派慵懶之態。
霽月端著托盤走進來,“公主,先喝碗酸梅湯解解暑氣,等下再看吧!”
“恩。”衛映歡放下書冊,伸手端過湯碗輕抿著,“封行晟那邊如何?”
“回稟公主,封太子自三天前就一直待在自己屋內,並無任何動靜。”
“三日前?”想起三日前遇到他的場景,衛映歡眉頭一皺,坐起了身子。
封行晟這個人,沒有動靜就是最大的動靜,著實是可疑。
依舊是那條逼仄的小道,傍晚的風迎麵撲來,讓人後背生冷。
衛映歡緩步踩在青石板路上,發髻間的步搖發出清脆響聲,霽月提著燈籠走在前麵為她開路。
吱呀一聲,門被大力推開。
本想看到一臉痛苦的封行晟,誰知屋子裏竟沒人。
“他去哪兒了?”衛映歡側眸看向身邊的內侍,沉聲問道。
內侍有些驚慌,“公主,平日裏封太子不是在這裏待著就是去馬廄,想必......”
他話說到一半,就聽到衛映歡揚聲道:“去馬廄!”
馬廄內,燭光昏暗。
隻看到一雪白身影不停地忙碌著,聽到身後傳來聲響,他緩緩回頭。
衛映歡垂眸看向封行晟,見他臉色蒼白,她的嘴角露出了些許笑意,“還有時間來刷馬,想來之前的傷並不重。”
“多謝公主親賜的藥。”封行晟低頭應道。
從行宮回來後,他知道自己惹惱了衛映歡,是以那藥又賜下來的時候他並不驚訝。
衛映歡最討厭看他這幅模樣,忍不住冷冷剜了他一眼。
她依稀覺得這藥似乎並未讓封行晟吃到苦頭,見他眼下這番神態,莫不是有詐?
思索再三,衛映歡突然快步上前,牽住了她從小養到大的那匹馬,指著封行晟道:“既然你精神頭不錯,那就陪本宮練習騎馬吧。”
一旁的霽月聞言,看了看天色,有些擔憂:“公主,天色已晚,您還是.....”
沒等霽月繼續說下去,衛映歡拉著的那匹馬突然發瘋似地躁動起來,直衝衝地朝她奔了過去。
在場的人皆大吃一驚,驚呼尖叫,亂成了一鍋粥。
衛映歡轉頭一看,馬兒飛馳而來,她也驚了一跳。
正準備抬手攥韁繩時,封行晟挺身而出,將她護在身後。
“公主快離開這裏。”
衛映歡不信他會救自己,反諷道:“你何必演戲演的這般認真?”
事出緊急,封行晟無法再同她多說,直接抬起手,將衛映歡推到了旁邊。
衛映歡踉蹌了幾步,差點跌倒在地。
她抬眼看去,封行晟正努力與瘋馬作鬥爭,額角的汗水直淌而下,麵頰慘白無比。
封行晟本以為馬兒隻是受驚,卻沒成想它竟然極其悍烈,直接掙脫束縛,開始橫衝直撞起來。
但他依舊不肯放手,生怕馬兒衝撞到衛映歡,誰知卻被馬兒一腳踢翻,拖行數十米遠。
站在一旁的衛映歡看著這驚心動魄的一幕,迅速反應過來,立即上前幫助封行晟攥住韁繩。
一旁的霽月和曦月見狀,也趕忙跟上前去,幫著她將馬兒控製住。
匆匆趕來的羽林衛一瞧這番情形,還以為封行晟偷襲衛映歡,帶頭的首領不由分說地上前一腳將封行晟踢翻在地,怒斥道:“區區馬奴,居然敢在公主麵前放肆?”
“夠了!”衛映歡嗬斥道。
幽暗的夜色中,封行晟靜靜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霽月趕忙上前查看,著急道:“公主,封太子好像暈厥過去了。”
此言一出,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衛映歡盯著那一抹雪白,闊步上前,眉間已聚集一團憂色,“還不快傳太醫?”
是夜,重華宮燈火通明。
“公主不必管微臣......”
暈厥的封行晟已經起來,看清周圍的陳設掙紮著就要站起。掙紮間,傷口再度裂開,剛剛給他換好的一身衣服頃刻間又被鮮血染紅。
“封行晟!你不要命了!”衛映歡眼角上揚,麵露慍色。
“不過是些皮肉小傷而已,不值得公主動怒。”偏偏封行晟掙紮著坐了起來已經,明明眉眼已經因為疼痛皺在了一起,卻非要裝的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好在這是德高望重的李太醫被霽月匆匆帶來,打斷了衛映歡想直接弄死封行晟的想法。
衛映歡一臉陰沉地看著李太醫,“如何?”
“回公主的話,封太子的情況不大好。”李太醫緩緩收起藥箱說道。
衛映歡太陽穴突突直跳,“但說無妨。”
“封太子原本就受過傷,近些日子又是連續受傷,這疊加的傷口已經遍布他的身體,此番驚馬已經斷了他一根肋骨,俗話說傷骨得需百日養。”
李太醫深歎了口氣,打算起身去寫藥方,但轉頭又看了眼麵如紙色的封行晟,忍不住繼續說,“公主,臣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見他一臉為難,衛映歡沒有絲毫猶豫,“請講。”
“封太子的身子若不好好養著,再傷一次的話恐怕會喪命。”
此話猶如當頭棒喝,讓衛映歡無比震驚,“怎麼會?”
“公主,臣說的都是實話。”
衛映歡望著床榻上雙眸緊閉的人兒,心中五味陳雜。
前世,他恨不得她死,用盡一切辦法傷她的心,可這一世為何轉變如此之大。
即使知道會被馬踏上,也義無反顧地挺身而出。
難道這一切真的隻是演戲,博得她的同情麼?
可封行晟從骨子裏不是這種人,在前世,即使她再怎麼對他好,他的表現也不過淡然如水。
衛映歡再次陷入了沉思,腦海中劃過的一幕幕都是封行晟滅掉大楚時的得逞笑容以及衛宸死時的場景。
記憶像是一千隻螞蟻,不停地撕咬著她的身體,衛映歡最終還是用理智戰勝了感性,將心底那一絲同情按壓了下去,
“李太醫,那就勞煩你在此照料,雖說封行晟地位卑賤,但他此番救了本宮,本宮也須得恩怨分明,若是需要何種藥材,大可以本宮的名義去禦藥房取。”
她說完,便起身離開。
走至門口時,又回望了一眼,再次叮囑,“盡快將他醫治好,本宮的馬廄還需要有人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