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曹木匠將做好的板車送來了。阿蘿在院中來回試了兩圈,覺得用起來十分趁手,午間便用簇新的板車推著盛有涼粉的木桶和背簍往碼頭而去了。
接連幾日沒有出攤賣茶,這日碼頭上的挑工正苦兮兮啃著幹巴的玉米餅,隨身竹筒中寡淡的涼水也所剩無幾。
他們遠遠見著阿蘿帶著小草帽,頭頂烈日而來,都興奮不已,連忙圍上前。有些挑工對阿蘿訂製的這個小號的板車也十分新奇,紛紛走上前好奇地打量著。
倒是有個眼尖的,見簍中沒有毛桃,便問了一嘴,阿蘿抿著嘴,頗為神秘地笑了笑,隻說已經都賣完了,過些日子興許還有。
他們又看見一旁放著的那個桶,便湊上前探著腦袋往裏看,隻見半透明乳白的小方塊裝了半桶,眾人皆不知是什麼。
阿蘿這才將新寫的木牌掛好,上書:果茶三文一碗,涼粉五文一碗。
這些挑工多半是不識字的,阿蘿又解釋了一番。
圍觀的人不乏好奇心盛者,便買了一碗想嘗嘗,隻見阿蘿舀了一碗堆得滿滿的涼粉塊出來,加上兩勺拌料,又在頂端淋了些油潑辣子,拌開之後,乳白色的涼粉便染上了些紅彤彤的香油色,看著直讓人流口水。
旁觀者見那人接過後呼哧呼哧吃得起勁,連話都不願多說,心中更是詫異,便紛紛掏出銅板讓阿蘿給裝一碗。有些個不吃辣的頭一次嘗試涼粉,吃得額角帶汗,便就著果茶一起。一甜一辣,相得益彰,就連貨船上等待午後起錨的外地客商都來買了幾碗,隻覺得這味道酸辣帶勁,讓人渾身舒暢。
碼頭上每日人頭攢動,行人絡繹不絕,他們往來談笑間,便時常有人提起大榕樹底下的那個涼茶攤上有什麼新奇的吃食,漸漸地,阿蘿的顧客便不隻是卸貨的挑工,鎮上時不時出來遛彎的大爺,被孩子鬧得不行的婦人有時都會過來買個一兩碗涼粉嘗個鮮。
要說這二裏鋪鎮,不食辛辣之人還十分多,阿蘿後來靈機一動,在出攤時將家中製好的甜菜糖漿帶了一小罐,衝水之後代替蜜糖水淋在表麵,一邊正眼瞅著美食的一群小娃兒看了直拍手,紛紛對著自家大人嚷著要吃甜的。
碼頭貨船上多是行走四方的南北客商,有些地域口味重,偏愛酸辣的,而二裏鋪鎮許多人又偏好甜口,這有著兩個極端口味的顧客遇上了,便免不了要好生爭執一番,想論個高低,究竟是鹹口好還是甜口好。
而一人開頭,便會有同樣想法的人依次加入辯論,阿蘿在一邊聽著直想笑,心道:原來現代人一直爭執不下的甜豆花與鹹豆花的論題,從這時候便有了啊......
鎮上的幾家食肆都聽說了這所謂涼粉的吃食,都有些心癢。掌櫃的不好意思直接找阿蘿買,便使了小二去榕樹下打了幾碗回來。
他們左看看又看看,又用勺挖起嘗了嘗,覺得確實十分爽口,便也想著法子自己做。但他們並不知曉這涼粉的原料乃是山林間那其貌不揚的薜荔果,隻以為是用米麵粉調和而成的,每每嘗試,不是做成一鍋糊糊,便是蒸好後看著像那麼回事兒,吃著卻是粘牙的米糕。如論比例如何調配,都好似不得要領一般。
那些掌櫃的抓耳撓腮了好一陣子,又不好直接上門去問。這是本朝食品行業基本的規則,若是有人做出新鮮的吃食,別家斷不可上門去問詢,不然這不是明擺著要搶人家飯碗嗎?
自己能不能學著做出來,全看個人本事,再不齊,也可以花錢去買人家的方子。隻是這一大碗涼粉僅賣五文,便沒有多少食肆樂意去花這筆錢購買配方。
有好些個掌櫃的便拿出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精神,安慰自己,總之也沒多少利可圖,這複刻涼粉的事才終於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