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們看啥，是不是覺得這事兒不錯，”餘氏捂嘴笑，“嫁到舅舅家，親上加親，舅家的姑奶奶那可是雙份金貴！”

溫思源沉著聲音問餘氏：“可是想要我閨女去他家做童養媳？”這村裏村外，童養媳不是沒有，可隻有家裏揭不開鍋了，才會把閨女給人家做童養媳，換點錢，閨女去了別人家，哪怕是受點委屈，也能有口飯吃。但凡家裏有勞力，能吃飯的，哪兒有將閨女當作童養媳給別人家養的。

餘氏卻沒懂丈夫的意思，反而更得意：“也不算童養媳，去舅舅家常住也沒啥。整好培養培養感情，不是那些盲婚啞嫁的。”

溫思源簡直要氣樂了：“感情不但是童養媳，還是婚前就要培養感情？”

“對！女子嫁人是一輩子的事兒，我當然要為丫丫想清楚。若是夫妻兩個感情好，丫丫這輩子就有依靠了......”可未等餘氏說完，一碗茶水直接落在了她胸前。

她又驚又怒，抬頭才看見正是溫思源丟了這碗茶過來，立馬喊道：“你這是幹啥！”

“我幹啥？我幹啥？”溫思源氣的話都說不清楚，他怒氣騰騰的指著餘氏，道：“我向來知道你不聰明，可心眼不壞，過日子隻要心底純善，別的都不要緊。可你又蠢又毒，那可是你十月懷胎親生的閨女！”

他原地轉兩個圈，似乎想找什麼東西，無果，又轉過去繼續說道：“人誰家不是將閨女留在家裏，疼著寵著，留到歲數再好好挑了人家，風風光光的嫁出去？！村裏最窮的林寡婦，陪嫁閨女都傾盡了家產！玉珠一個秀才之女，上頭四個哥哥，竟然要送去別人家當童養媳，且不說你不慈，你將我溫家的臉麵放在哪裏，將丫丫這輩子的幸福放在哪裏？！你這個蠢婦！我今天，我今天......”溫思源氣急了，吼道，“我今天要休了你這個既蠢且毒的婦人！”

幾乎是晴天霹靂一般。

若說餘氏這輩子有什麼滿意的事兒，就是嫁了一個秀才。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沒什麼嫁妝，但兄弟們好，就是她好。等到成年了，家裏家外都是她操持，時間長了就有了一副好名聲。有人來聘，給足了聘禮，她就嫁了。誰曾想，這未曾蒙麵的夫君長得這樣好，後來還考取了秀才！

秀才那是一般人麼！在他們眼裏，秀才那就是半個官！她竟然得了天大的造化，成了秀才娘子！就是讓她立刻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可今天，今天他說要休了自己！

餘氏一口氣沒喘上來，直直的暈了過去。

餘氏這一暈，什麼賬也不好繼續算了。

老二溫向永腿腳快，馬上跑出去找村裏的赤腳大夫。老三溫向林馬上把他娘背起來往屋裏去了。

溫向延想了想，轉身去了廚房燒熱水。

隻有溫向南站在原地，摸了摸小妹的頭發，柔聲說道：“別怕，娘沒事的。娘一向身子強健，不過是一時急火攻心。”但其實他看見她娘抖動的眼皮，和偷偷扯著老三衣襟的手了。

老三一向老實，得了他娘的暗示，哪怕一家子都亂翻了天，也一句話都沒敢說。

他娘，唉，想起來就想歎氣。

赤腳大夫來得很快，被溫向永背在背上，哎呦哎呦的喊：“你慢點，我這把老骨頭都要被你折騰散了。”

“您快來看看我娘，”溫向永把老頭放下，就扯著他到床邊，“快看看，她突然就暈了。”

赤腳大夫上前摸了摸脈，沉吟了一會兒，又翻開眼皮看了看，站起來就說：“這位夫人，身體比牛還壯。大約是困了想睡會兒。根本用不上老夫。”

......

原本一臉著急的溫思源驀然沉了臉：“二郎，送大夫回去。您慢走，失禮了。”

赤腳大夫甩著袖子走了。

溫思源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說：“既然餘氏暈了，我這就寫下休書一封，讓大郎送去餘家。”

“不可！”剛還暈著的人，立馬就坐直了身體，“不可啊夫君，我給你生了五個孩子呀。”她從床上撲下來，抓住溫思源的衣服，“你不能呀。你休了我，孩子們怎麼辦，他們都有好前途呢呀。”

溫思源冷笑：“你也知道他們原本都有好前途，你也知道你給我生了五個孩子，不是四個？”

餘氏這才絕望的軟在地上。

這時，溫向林走到一邊，扶住餘氏，跪下說道：“爹，我請分家，以後侍奉我娘。”

“三郎！”一屋子的人都驚詫不已。

溫玉珠站在門邊，都忍不住氣笑了。她三哥，在原主的記憶裏，就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但最孝順他娘。明明餘氏最喜歡的從來都是會讀書的老大，活潑的老二和能賺錢的老四。對這個不會說好話，隻會在地裏蠻幹的憨兒子是沒啥關注的。

“你才11歲。你能幹啥？分家？爺奶父母具在，你要分家，你的良心都給狗吃了！”溫思源自恃是個讀書人，向來崇尚以德服人，此時卻極想打人。

“兒子正是想盡孝，才想分家。兒子隻要片瓦遮身，兩畝薄田就好。兒子隻想侍奉我娘終老。”三郎溫向林不為所動，還是一臉堅定。

原本軟下去的餘氏，也漸漸挺直了腰板。溫家人心軟，出了名的疼孩子，絕不會讓三郎分出去。隻要不同意給三郎分家，她就不用走！

原本溫思源也是嚇唬餘氏的，但看著餘氏漸漸又理直氣壯起來的神情，疲憊的捏了捏眉，站起來扭頭朝著他爹娘跪下去：“爹娘，兒子不孝，今天將我這不孝子分出去，予他二畝薄田，請人給他蓋兩間土房子。”

溫老爺子歎了口氣，將煙袋吸得咕嚕嚕響：“行吧，下午去找裏正和族長。”

餘氏這才傻了眼，溫向林也是一臉不敢置信。

可明明剛要分家的是他。

溫思源這才慢吞吞的說道：“老三，你心不正。從前你娘最忽視你，你總是想多孝順她，讓她多疼你，爹都知道。可你今天是真的想分家嗎？不過是仗著爺奶都疼你，威脅罷了。恃愛行凶，最為令人不齒。老三，你的心歪了，既你要分家，我就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