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辭憂沉思片刻,落筆寫下一紙藥方交給謝氏的貼身侍女瓊枝,托她去隨行的禦醫處取藥來煎。
又囑咐了另一個侍女幾句後,秦辭憂起身離去,謝氏中毒這事非同小可,她必須告知宋尋川才行。
走出帳篷的那一瞬間,秦辭憂下意識回了頭,問了旁邊守著的婆子一句。
“昨日可有什麼人來見過夫人?”
婆子想了一想道:“沒別的什麼人,就是四小姐來過一趟,和夫人吃茶說笑了一會子。”
宋怡晴......秦辭憂心下一沉。
謝氏秉性直爽大方,可未必府裏的每個人都會以同樣的態度報之。
三房夫人蔡氏是個不聲不響心思細密的,她的女兒宋怡晴,會是個善茬麼?
如果這事真的是她所為,那或許連江氏也有份參與,隻可惜目前暫無證據,絕不能預先將此事捅開。
“夫人現下不舒服,麻煩您在此看好,我回來之前,別放任何人進去。”秦辭憂鄭重地囑咐守門婆子。
那婆子見少夫人說話如此可親有禮節,忙不迭點了點頭:“一定照您的吩咐做。”
秦辭憂點點頭,去了宋尋川的帳篷,抬手敲了敲門簾。
宋尋川正在案前擦拭一把弓箭,聞聲抬起頭來,見秦辭憂神色凝重,知她是有事,便放下弓站起身賴。
“夫人一早病了,如今還在發高熱。”
秦辭憂瞟了下帳外無人,幾步走到宋尋川身邊:“不過我剛剛已寫了藥方讓人去取藥,一會兒煎了讓她服下就好了。”
宋尋川一聽母親病了,心下一緊,又聽秦辭憂已安排妥當,才略略放心:“我現在就去看她。”
秦辭憂搖了搖頭,離他又近了一步,壓低了嗓音道:“但我觀她的脈象,不像是普通的風寒,倒像是中毒的症狀。”
宋尋川聞言眼中一寒,瞬間腦海中閃過千萬種猜測。
他一早知道二房三房心高,覬覦母親的位置已久,可如今身處圍場,他們的手再長又豈會害到她?
就算宋尋葉在,也是個不成氣候的,又幾乎接觸不到謝氏。
昨日母親身體還好好的,晚上秦辭憂一搬去,今早就病了,莫非......
秦辭憂原是來跟他商量個主意,冷不防對上宋尋川質疑的目光,忽然間氣不打一處來。
“你不會是懷疑我自導自演這出戲吧?我圖什麼?那回救了你的命也是狗咬呂洞賓,總之話我說到了,愛信不信!”
宋尋川自覺失態,有些愧悔,並沒跟她計較話中的不妥之處。
“知道了,我會留心,多謝你提醒。”
兩人一道趕回謝氏下榻的帳篷,老遠就看見一個鵝黃色的身影在門口跟看門的婆子僵持不下。
“大伯母昨兒答應了教我射箭的,我進去找她不行麼?”
宋怡晴見婆子仍舊攔她,跺了跺腳:“分明大伯母是最好說話的,偏偏你們要為難人,可見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婆子既得了秦辭憂這個正經少夫人的吩咐,哪肯讓旁人輕易靠近,便寸步也不讓:“夫人尚未起身,四小姐還是請回吧。”
宋怡晴委委屈屈,抬頭忽然瞧見宋尋川夫婦走了過來,眼中淚光點點。
“大哥,大嫂,我來找大伯母一同出去,可這婆子欺我年幼就是不讓我進去。”
“是我讓她攔下外人的。”
秦辭憂淡淡開口:“一早起來夫人染了風寒,若讓人隨意進來,隻怕過了病氣,這才叫夫君過來一同商量請禦醫來瞧瞧。”
“原來是這樣,是我誤會了,”
宋怡晴怔了怔又道:“大嫂,我在外祖家寄住時也曾跟舅母學過一點醫術,不如讓我來給大伯母瞧瞧吧。”
秦辭憂聞言愈發狐疑,宋怡晴竟然懂醫術,這就對了,懂醫理之人更好動手腳,不易讓人覺察。
她雖心中驚疑,麵上卻不露一點痕跡,甚至頗欣喜地笑了笑:“這太好了,我這會兒正六神無主,四妹妹既懂醫術,快跟我進去看看吧。”
宋尋川聞言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說話。
宋怡晴則巴不得這一聲,忙點了點頭,跟了秦辭憂掀簾子進帳。
秦辭憂隻字不提自己已經給謝氏瞧過的事,宋怡晴隻當她於此道不通,放下心來,煞有介事地為謝氏診脈。
宋尋川在旁邊站了站,忽然想起了什麼,疾步走出帳篷,正好碰著方才去禦醫那裏取藥的大丫鬟瓊枝回來。
“給我吧。”他從瓊枝手中接過藥包,不動聲色納入了自己的袖中。
這邊宋怡晴為謝氏把完脈後,臉色凝重告訴秦辭憂。
“這時節的秋風雖不冷卻已然帶了寒意,昨日大伯母吹多了風寒氣入體,故有今日這場高熱,恐怕得養上一些時日了。”
秦辭憂滿眼信服地望著她:“謝謝四妹妹了。都怪我,昨兒沒有一直陪在夫人身邊,早知道就不參加什麼賽馬了。”
宋怡晴理解地歎了口氣:“那也是形勢所迫,誰都知道嫦月公主欽慕大哥,如今你嫁了他,她自然心裏不痛快的。
這樣吧,我先寫個方子讓大伯母發發汗退熱先,再寫一副待情況好轉後再服用。”
“太謝謝你了,四妹妹,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秦辭憂一副感激不盡的模樣。
宋怡晴擺了擺手:“大伯母一直關照我們小輩,這也是我應該做的,大嫂不用客氣,有事隻管叫我。”
留下兩份藥方後,宋怡晴離開了帳篷,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宋尋川眼神一沉。
多年來宋怡晴在將軍府裏幾乎沒什麼存在感,一直是不聲不響的,因此他從未留心過她,沒想到如今這一出手就狠絕果斷。
“你不進來?”秦辭憂見宋尋川仍站在門口,喚了他一句。
宋尋川回過神來,走到榻邊,從袖中取出那包藥材放到案上。
秦辭憂一見此物,不由得拍了拍心口:“我說怎麼一直沒人來,原來是讓你截住了。幸而如此,不然這臨時扯的謊又得找借口。”
“藥方有問題嗎?”宋尋川拈起那兩頁薄薄的紙。
秦辭憂嗯了一聲:“第一張的確是常用的風寒藥方,無甚特別......
但第二份裏麵添加的幾味藥雖單獨服下沒問題,卻和第一張的藥性有衝突,若不間隔使用,體內殘存的藥性發生作用,便會讓病情更為嚴重,甚至危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