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鳶抿著唇,有些無助。
上輩子,她雖然多活了些歲月,性子沉穩了一些,卻也沒遇見過幾個像池愉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畢竟一般男人聽到女人這樣說,應該隻會有兩個反應。
一、是會哄,會挽留。
二、是大怒,讓女人滾。
可是池愉的反應太平靜了!
平靜的讓她有些無措,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才合適,才能讓雙方都接受。
池愉等了半晌,沒聽到穀鳶反駁,便準備繼續入睡了。
就在他迷迷糊糊時,突兀的聽到穀鳶出聲問道:“池愉,你為什麼想和我過下去?”
池愉半夢半醒間,含含糊糊應了一聲道:“......仿佛......都該......”
穀鳶沒太聽清,隻是她再問,池愉也沒在理會她。
最後穀鳶睜著眼思量了半晌,也漸漸睡了過去......
一大早,兩人還沒起床,吳氏就在院中罵道:“誰家媳婦兒不是天不亮就起來幹活?就她最金貴?這是嫁人來的,還是來享福的?”
穀鳶被罵醒了!
她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呆,思量著要如何應對。
吳氏這樣的人其實不難對付,想法和要求都寫在臉上,讓人一眼就能看透了。
這時候池愉也醒了。
剛睡醒的他,好像剛剛從睡夢中蘇醒的大型的猛獸一般,帶著一點慵懶與自然散發的壓迫感......
在吳氏的罵聲裏,池愉坐了一會,似乎才完全的醒過神。
隻一瞬間,他身上那種天然的壓迫感馬上收斂了,又透出了如是春風般的清和。
池愉揉了揉眉心,望著穀鳶笑了笑道:“別怕,呆會我去和母親說說就好。”
其實穀鳶並不怕,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樣的池愉,讓她很難說出這話。
池愉站起身,就著一側盆裏的涼水,洗了一把臉,然後開始整理發髻。
穀鳶沉默了一會,最終說道:“我昨夜說的話......”
“穀鳶!你年紀小,我才沒有和你計較,但是你就算年紀小,也不可以這般任性胡為......你知道婚姻意味著什麼?”
池愉轉過臉,望著穀鳶,臉色平靜,聲音卻透著嚴厲。
這種感覺......穀鳶感到自己好像又要被夫子罰抄書了!
池愉似乎也並不期待她的回答,隻是平靜的陳述道:“《刑律疏議》裏有規定,欺妄成婚者,當罰六十大板,判處一年徒刑。”
“就算雙方都知道對方喪偶或者和離,也必須在婚書中寫明一切,表示接受,才不算欺妄......你自己反省吧。”
穀鳶聽得背上滿是虛汗。
她完完全全聽懂了!
池愉的意思是這些事情就算事先告知,在律法裏也是過錯,有罪的......除非有書麵協議。
可這種事,怎麼可能簽什麼書麵協議?
那要是讓族裏人看見這樣的鐵證,還不得說她是故意騙家族的嫁妝,隻怕族長會直接把她給沉塘。
本來在穀鳶看來雙方很容易可以達成一致的事,結果被池愉駁斥完,她好像完全不能提了?
穀鳶思來想去,總覺得味有些不對,隻能問道:“那你想怎麼辦?”
池愉卻沒理她,隻抿著唇道:“母親催了很久,我們該出去了!”
見穀鳶還不動身洗漱,池愉隻淡淡道:“你應該知道,其他人隻怕沒有我這樣好脾氣,還會體諒你年紀小。”
穀鳶:......
他這是威脅吧?
但穀鳶發現,她好像先天在池愉麵前就氣勢弱了不是一點半點,居然真就不由自主的跟著他走了出去。
吳氏一看到穀鳶就罵罵咧咧道:“可算是把仙女給請下凡了......”
不等穀鳶出聲,池愉已經先出聲道:“娘,二哥還沒回來?”
一提這事,吳氏就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又開始嘮叨道:“我也是命苦,怎麼就生了你們幾個討債鬼。”
“人家說女兒都是幫別人家生的,我看你們幾個臭小子也一樣,也全是幫別人生的......個個都隻會圍著媳婦兒轉。”
吳氏正罵得起勁,李春娘背著一簍子衣服出來道:“娘,現在三弟妹進了門,我先帶她去河邊洗衣服?”
李春娘這就有些為難人了,誰看不出來穀鳶十指纖素,根本沒做過半點粗活。
聽了這話,穀鳶也沒惱,隻平淡的拒絕道:“我擅長紮絹花,做絨花,能幫家裏賺些錢,但這些手藝,不能傷手。”
李春娘一聽這話就怒了,氣呼呼的說道:“娘,我剛嫁進來第二天,早上五更天就起了身,幫著你燒早飯,還去洗了衣服,打了豬草。”
“現在咱們家講體麵了,不養豬、不養雞了,家裏的活確實不多,但也不能還全指著我一個人幹吧?”
穀鳶帶著笑的應道:“大嫂辛苦了,但這些,我確實幹不了。”
池愉看了穀鳶一會,最終出聲道:“她才嫁過來,不懂事,回頭我把她帶到身邊好好教導。”
一聽這話,吳氏倒沒說什麼,兒子兒媳婦不在一起,怎麼給她生孫子?
在吳氏心裏,這三兒媳婦,除了嫁妝,也就一張臉能看,甚至幻想著穀鳶要生個娃娃出來,肯定漂亮!
李春娘一聽這話更急了,忍不住發火道:“你是舉人,你金貴,天天雙手一揚,便在城裏享福,我不敢說什麼,”
“可憐我和你哥,總是在這村裏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現在好不容易你討了一個媳婦兒,也不能給我們幫把手?”
說到這裏,李春娘緩了口氣,盡量溫和點的勸道:“也沒讓她幹什麼重活,就說洗個衣服,便不行了?你去看看,村裏誰家媳婦兒不是這樣過來的。”
穀鳶看了一眼李春娘簍子裏的衣服,除了孩子尿布,便是幾個大人換下來的臟衣服,甚至還有一件男人的中衣,也不知道是誰換下來的。
反正不管是誰,她是半點沒有去洗這一家子衣服的念頭。
所以穀鳶聽了這話,隻是笑眯眯的回應道:“嫂子辛苦,可宗法規定,長子繼承七成家業,餘下諸子共分三成,難不成這七成家業是好拿的?左不過是因為長子長媳要照顧老人,承繼更多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