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愉走後,穀鳶還有點懵。
他的態度和她預想的有些出入......好在大方向上沒什麼問題,穀鳶也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池愉來迎親,穀鳶還有些沒回過神。
因是急著操辦,其實也沒怎麼辦。
吳氏隻在院子門口擺了六張桌子,請了村裏的近鄰和幾個族老來吃席。
這樣急忽忽的,自然也辦不出什麼像樣的飯菜。
連席上的酒,都是村頭小坊裏幾文錢一鬥的酒角子。
好在這村裏的人都清貧,倒是也不甚在意。
穀鳶被喜娘扶著與池愉拜了堂,池愉又親筆簽押了迎親書,這三書六禮便算是齊了。
這位喜娘是之前穀福給請的官媒。
不同一般的媒互人,官媒多數並不管保媒拉線,隻主持婚事司儀,代處理各項婚約文書。
穀鳶這婚事折騰了幾天,便是有賞錢,喜娘也有些不耐煩了。
今日總算萬事齊備,喜娘很是高興的收好各項文書,又把需要給女家保管的轉交給了穀淩風,這才祝禱道:“願兩位新人長長久久,早生貴子!”
池愉笑著應了一聲,便牽起穀鳶的衣袖,領著她進了新房。
穀鳶用繡扇半擋著臉,垂眼看著池愉的指尖,發現他的手指很纖長,而且都有繭,特別是食指指腹的繭格外明顯。
這不是握筆留下的......想起前一生,池愉最後從軍離去,穀鳶猜想這個男人,或許這時候,已經開始練武了。
“在看什麼?”男人的聲音低沉的在她耳側響起。
穀鳶正沉浸在自己的心思裏,被他嚇了一跳,不由怔愣了一瞬。
就在這時候,隻見他指尖輕拂過她執扇的指尖,挪開了她手中的繡扇......
這是婚禮中最後一步的【卻扇禮】。
至此,兩人已經正式結成夫妻!
池愉很高,比十四歲的穀鳶最少高了一個頭還多些。
所以他立在她麵前,眼眸微垂著,似在仔細的端詳著她。
穀鳶不是真正十四歲,心態上並沒有太多羞澀,便也隨他看。
但或許因這會正值四月末,起了些暑氣,她竟也漸漸發出滿頭浮汗。
不過,不管她心態上多成熟,在池愉眼中,她還隻是一個瘦弱的小姑娘。
池愉打量了她一會,便道:“想來娘子也知道,我祖母在章和六年末離世,雖然我隻需執孝一年,便不禁婚娶,可我自幼由祖母照料長大,心中想為她守孝三年。”
聽了這話,穀鳶不由鬆了一口氣,池愉這意思,便是不想現在與她圓房......這簡直是喜從天降!
她也真沒準備好與池愉共度一生!
在她的計劃裏,一切以自己和母親與三房劃清界線為第一要事,其他事她根本還沒心思去考慮。
所以此時兩人間如果能少些這種親密接觸,對她來說實在是一種解脫。
看出穀鳶神情一鬆,池愉不由微笑道:“娘子,先安置吧,我出去給叔伯們敬杯水酒。”
穀鳶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由得粲然一笑。
雖然知道池愉這樣的人心思重,說出這話,未必都是全為她考慮,卻也還是忍不住對他的溫和態度,生出了幾分感激。
穀鳶正想著心事,吳氏端了碗蛋湯,門也沒敲,徑直就進了屋。
她態度也不甚好,把湯往桌案上一放,沒好氣的數落道:“我可真是命苦了,人家都是媳婦兒伺候婆婆,我這婆婆可真是命好,還得給媳婦兒端茶送水。”
穀鳶看了吳氏一眼,還沒說什麼,吳氏便又發作道:“你可真是臉比門還長,看到婆婆還不過來行禮,還說什麼是大戶人家的姑娘,我看還不如村頭沒爹沒媽的二狗子。”
雖然被一連罵了幾句,穀鳶卻沒生氣,反是淡淡一笑,輕聲道:“婆婆,三嬸不想我嫁過來,是為了繼續把持我嫁妝裏的九十五畝地......”
“什麼!”
吳氏一聽這話,立即失聲尖叫道:“你嫁妝裏有九十五畝地?”
穀鳶被她嚇了一跳,卻還是繼續問道:“您不想我嫁過來,是因為什麼?”
吳氏全身發抖道:“你嫁妝裏真有九十五畝地?”
“嗯,嫁妝單上寫了。”穀鳶看她神色不似做偽,似乎真的不知道這事,不由微訝道。
吳氏見她回的坦然,怒上心頭的大聲罵道:“這池麗娘可真是一個黑心肝的爛貨。”
吳氏嫁到池家時,池家為了供池林讀書,將原有的十五畝祖田都賣了,可說是一窮二白。
莊戶人家心裏樸實,不論你是秀才還是什麼,要是家中一點田產都沒有,在村裏不但不能抬頭作人,孩子也不好說親。
吳氏最清楚,為了置上幾畝地,這些年家裏過的有多難!
她甚至大冬天的還去塘裏挖小魚,最後意外落了一個孩子,還留下了病根。
要是知道穀鳶的嫁妝是九十五畝地,她怎麼會被池麗娘一嚇唬,就想退親!
吳氏越想越氣,忍不住嘴上也罵開了:“我就說,穀家號稱穀半山,那半邊茶山都是你們穀家的,怎麼可能嫁個閨女才陪嫁這麼點東西......原來大頭全讓池麗娘給貪了。”
穀鳶輕咳了一聲,打斷吳氏糾正道:“山茶場是穀家的祖產,歸由我伯父繼承的,我爹隻是在茶山腳下置了些散地。”
見她言辭誠懇,吳氏氣得眼更紅了,忍不住再次追問穀鳶道:“你沒騙我?要敢說謊,我撕了你的嘴。”
穀鳶歎了一口氣道:“我陪嫁的禮單,一式三份,您那沒有?”
吳氏臉上掠過一絲紅雲,最終老實的說道:“我不識字。”
“您沒給公爹瞧瞧?”穀鳶簡直不敢置信。
吳氏正在氣頭上,也顧不得其他,直接應道:“你們的婚事是池麗娘回來說服的盧老太,我就是個給盧老太跑腿的。”
“給你們訂過親,沒一月,老大媳婦生孩子,盧老太喜得摔了一跤,就此病了,直接半邊身子都癱在床上,說話也不利落。”
“這事是瞞著他們爺幾個辦的,原本有盧老太頂著,也不妨事,後來盧老太不說,我怎麼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