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沫跟在斂王身後,走進宮門,門內已經等候了軟轎和宮人們。
“皇叔,今兒天氣不錯。可願陪侄兒走走?”楚彥推著輪椅,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錦沫,你先把東西放了。”楚詢扭頭囑咐她一句,他們叔侄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走遠。
道上宮人見到他們皆恭敬行禮,悄無聲息,絲毫不會打擾到他們的談話。
錦沫將帶進來的東西交給宮人,在宮人的帶領下,去了楚詢暫時要休息的一處小院中。
將東西收拾好,外麵便有宮人候著,她走出去,問外麵的宮女,“這位姑姑,可否帶我找找晉王呢?”
“姑娘還是在這裏等候吧。”宮女並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囑咐一句,“姑娘萬不可離開小院隨意走動,宮裏大著呢,衝撞到殿前可是要殺頭的。”
錦沫聞言,縮了縮脖子。真真的駭人聽聞。
“姚侍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聲清脆的聲喉在此時傳來,錦沫循聲望去,隻見一身緋色朝服的年輕人身姿挺拔地從院外路過,纏著他問話的小孩七八歲的樣子,身著藍寶色袍子,一雙虎頭鞋隨著步幅若隱若現。
大哥?
錦沫瞬間欣喜,沒想到進宮一趟還能遇上大哥。
隻是現在她這樣的樣貌和身份,要如何相認?
一瞬間,腦子裏閃過這許多念頭。
“給姚侍講,小皇孫請安。”她身邊的宮女欣喜地上前行禮。
錦沫還盯著姚瑾行一眨不眨地看著。
“這位姑娘,有事嗎?”姚瑾行本就皮薄麵軟,被看的後背發涼。
“沒,沒有。”少女連連搖頭,小手局促地擺著,小臉紅撲撲的,受了驚嚇一般。
姚瑾行看的一瞬恍惚,唇角勾起,“無妨。”
大哥。
她委屈地低下頭,心裏叫著,“大哥,我想你了。”
平時在家渣渣嗚嗚的一個人,這會兒小心翼翼地垂著腦袋,莫名就委屈的不行。
“先生,那個姑娘是不是認識你啊?”小皇孫不住回頭,瞧那蔫頭耷腦的姑娘。
“不認識。”姚瑾行搖搖頭,思緒卻有些混亂,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張皇失措的小手。
可能這世上就是有那麼相似的兩個人,會做出同樣的動作吧。
楚詢是被宮人送回小院的,他坐在輪椅上,迎著光從遠處回來,除過那蒼白的幾經透明的臉,竟也是芝蘭玉樹的清貴公子。
原先總離得近,竟沒有這樣看過他。
小臉驀地紅了上來,口舌幹燥地連忙低頭。
“怎麼在這兒站著?”楚詢詫異於她站在門口,瘦削的身形,今日穿了天青色襦裙,裙邊一圈漣漪,隨著步幅蕩漾開來,好看的緊。
“王爺,院中有客。”錦沫接過內侍推來的輪椅,低聲回話。
“嗯。”
還未進門,裏麵迎出一青衫男子,瘦瘦高高,手中把玩著一把折扇。
文縐縐的模樣,方才一來便引得錦沫不適。
“小生鄒毅見過晉王殿下。”青年站定,躬身行禮,比量出來的尺寸一般,就定在那裏。
“......”楚詢掃了那鄒毅一眼,並未理會,隻吩咐錦沫進屋,將那人晾在原地。
太子妃鄒氏與這鄒毅是何關係?
錦沫扭看了一眼,鄒毅正直起身子朝這邊看來,那眸子怨毒無比,看的錦沫渾身一激靈,連忙回頭,好好走路。
“你怎麼了?”一進門,楚詢便問。
錦沫自然將方才所見說個分明。
楚詢狹長的鳳目微微眯起,往靠背上一靠,“坐了許久,腰酸背疼。”
“那我給你捏捏。”錦沫嘟著嘴,用起來人到時趁手,被那廝嚇了一跳,也不見他有什麼反應。
禦花園中一早就設了賞花台,珠簾輕晃,美貌貴婦穿越其中,衣香鬢影美不勝收。
錦沫走在楚詢身側,偶爾抬頭,禦花園中的菊花開的好,被園匠修剪過的枝條規規矩矩,每一朵花都開的恰到好處,好似那亭中穿梭的婦人,各個雍容,舉止儀態好似丈量過的。
錦沫覺得不甚好看,還是晉王府那野蠻生長的花卉來的更恣意快活。
今日不是家宴麼?
夕陽低垂,映的一池秋水。
風起漣漪微漾。
“十九弟怎麼在這裏?賞花還是要去亭上的。”
循著聲音望去,雍容華貴的婦人在嬤嬤的攙扶下走來,一身棗紅色鳳穿牡丹華服,頭上珠光閃爍,映的皮膚吹彈可破。五十歲的年紀,保養得當,仿若三十出頭。
“請皇嫂的安。”楚詢彎了彎腰,嘴角扯了扯:“病體殘缺,失禮了。”
“十九弟何以如此說。”皇後在一丈之外停下來,“你府裏出了事,皇嫂都聽說了,那起子不像話的下人,亂棍打死就是。”
“皇嫂所言極是。臣弟禦下無方,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楚詢雖坐在輪椅之上,氣勢卻絲毫沒輸居高臨下的皇後。那毒舌,簡直不要太爽。
皇後嘴角弧度一頓,本有心奚落他威名掃地,卻被戳到脊梁骨,斂王乃是她親子,鬧出這些事來,當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十九弟多年在外,鎮守一方,勞苦功高,以至於現在也沒個貼心人侍奉左右。都怪皇嫂疏忽。”皇後瞬間調整好自己的心緒,一副長嫂如母的模樣,說話間竟垂起淚來,“瞧你如今身子好了許多,本宮不日便為你請旨賜婚。”
“不勞皇嫂。十九沒有成親的打算。”
楚詢淡淡應著,“我這樣的人,娶誰都是拖累,讓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守完活寡守死寡麼?”
錦沫聽著這話,心中苦澀。
“這丫頭麵生啊。”皇後話鋒一轉,將話頭落在錦沫身上。
“皇嫂忘了麼?這位可是您專程送進府中的,侍疾女使。”
皇後也挺厲害的,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果真是母儀天下,能人所不能啊。
正想著,皇後的橄欖枝就拋了過來,“是她呀,幾天不見,越發俊俏了。”
“娘娘謬讚了。”錦沫趕忙行禮,他們神仙打架,與她何幹?
“既是進了晉王屋裏,不拘的也該給個名分。也不妄你們主仆一場。”皇後牽起嘴角,目光灼灼,等楚詢給她一個答案。
“皇祖母!這姑娘心有所屬了。”稚嫩的童聲傳來,“她剛才一直看姚先生來著。”
錦沫一愣,哪跟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