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辭安衝到門口,打開門的那一刹那,一股猛烈的穿堂風透了進來。
吹得她的身體如同心一般,驟然變冷,冷卻到極點。
繆航一步步挪到了門口,他目光意猶未盡地看著她。
不知道出於何故,素來強勢的他,這次破天荒順從地走了出去,走到門口時,輕輕說了一句:
“過兩天我再來看你們,安安,或許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許辭安握著遙控器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遙控器一下掉在地上,發出響亮地“啪嗒”一聲。
“我還是習慣和你的生活,安安。”繆航的聲音越來越沉。
許辭安緩緩蹲下去,將散落在地的電池和遙控器撿起,安裝好,可是,她反複對了好幾次,仍舊沒有找對電池的正負極。
原來,像繆航這樣的人,也是會良心不安的。
她原本以為,他那麼義無反顧地拋下她和兒子,離開這個家,從此便和林靜過上了羨煞旁人的生活,再也不會對過去有半分留戀。
沒想到,離婚這麼短時間,繆航就來和她說,他不習慣那樣的生活了。
也是,幾個女人可以做到像她這樣,為一個男人鞍前馬後,心甘情願為他操持好一切。
“回去吧,路是你自己選擇的,別說這些了。”
許辭安終於將電池裝進了遙控器裏,她站起身來,剛想要關門,繆航這時又低低說了一句:
“我以為和林靜在一起會不一樣,在一起後才發現,其實和誰在一起都差不多,還你好,至少溫柔體貼會照顧人。”
是啊,林靜那樣嬌滴滴的女人,他照顧她還差不多,她又怎麼可能會悉心照顧他呢?
許辭安不想再聽下去了。
她“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將那股浮動著酒氣和女人香水的渾濁氣息,通通拒之門外。
繆航在門口站了快一個小時才離開。
許辭安站在窗口,房間裏的燈關閉著,她親眼看到繆航的白色大奔從小區樓下緩緩駛出,最終溶於一片黑夜裏。
她早就猜到會有這一天了,隻是沒想到這麼快,繆航就對林靜開始搖擺。
繆航是骨子裏很自私的男人,他又怎麼可能會真正去愛誰、疼惜誰呢?
在這個世界上,他最關心、最在乎的,唯有他自己而已。
女人,嗬嗬......
他倘若真的在乎,晚上應該是在陪著林靜,又怎麼可能深夜在前妻家的門口徘徊呢?
——
一周後,許辭安把奔奔送到了三百裏之外的家鄉——綿城父母家。
綿城是一個安寧的小縣城,她的父母住在一棟老式的職工宿舍樓裏,外麵有很大的操場,幼兒園就在旁邊,父母也都退休了,照顧孩子很方便。
生下奔奔後,許辭安第一次和奔奔分開。
離別之際,她和奔奔都哭得撕心裂肺。
但為了生活,她不得不暫時做出這樣的決定。
權衡之下,奔奔跟著她,抑或是跟著爺爺奶奶,都沒有跟著她爸媽更讓她覺得穩妥和放心。
驅車回程的這一路上,許辭安的心,都沉重像是灌了鉛的桶,直直地往下墜。
就在她下高速、駛進海城入口的那一刹那,她忍不住趴在方向盤上,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
再難,生活還是得繼續。
把奔奔送到父母那後,她每天依舊上班,下班。
唯一和從前不同的是,從前母子相依為命,變成了她一個人孤零零。
她開始嘗試健身,做減脂操,所有能夠讓自己變得美好的事,她都不想放過嘗試的機會。
這一天周末晚上,她正在健身,沈怡給她打來了電話,語氣激動的很:
“安安,走,現在陪我去酒吧。”
酒吧?
沈怡從不是那種會進酒吧的人,今晚這是怎麼了?
“什麼情況,你心情不好?”許辭安連忙開問。
沈怡的性子很急,風風火火、雷厲風行的那種女人,但酒量卻和性格出奇的不相符,逢酒必醉的那種。
“你猜我剛剛接到誰的電話?莫明遠,他約我去酒吧,快,陪我一起!”
沈怡的聲音夾雜著莫大的激動,不過,許辭安很能理解她的這份激動。
莫明遠是沈怡的初戀,讀書那會兒,他便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標準的那種帥哥學霸類型。
隻可惜,後來莫明遠被家裏人送到國外去留學後,他們便分了手。
這些年,沈怡兜兜轉轉也談過幾次戀愛,不過每次沒談多久便不了了之,至今未婚。
她總說自己是不婚族,可是許辭安比誰都明白,這麼多年,她心裏其實一直都裝著一個人。
“好,我陪你。”
許辭安一邊打著電話,一邊走進浴室,打算洗澡換衣服。
當花灑裏的水從頭上淋下那一刻時,她的心裏微微疑惑了一下。
酒吧?
莫明遠,似乎不像是喜歡這種地方的人。
許辭安打了車,去了沈怡所說的酒吧門口。
沈怡已經在門口等她,素來保守的她,破天荒穿了一件露肩的吊帶小黑裙,頭發高高挽起,身材微微有些恰到好處的豐腴,顯得很有韻味。
見到許辭安,她立刻抓住許辭安的胳膊便問:
“安安,我這樣打扮合適嗎?會不會顯胖?會不會太成熟?”
“好看,很美,相信莫明遠一定會眼前一亮。”
許辭安笑著讚歎,她知道沈怡在莫明遠麵前總是有些不自信,所以,她竭盡全力想給沈怡信心。
他們挽著手一起走進了酒吧,可是,他們從裏到外找了一圈,卻並未找到莫明遠的蹤影。
而就在這時,莫明遠給沈怡發來了短信:
“抱歉,我臨時有點急事去不了,你們自己玩,到時我買單。”
沈怡的目光一下黯淡了下去,那一刻,許辭安很能感同身受她內心的失落。
“我們走吧,小怡,我請你去吃燒烤,如何?這地方不適合我們。”
許辭安看了看這酒吧鬧哄哄的環境,拉著沈怡的手想把她從酒吧拽出去。
沈怡卻很快收起那股傷心失落的情緒,反倒一屁股坐了下來,她強顏歡笑道:
“來都來了,就好好感受下吧,反正明天周末,今晚咱兩喝個痛快。”
“你可是不能喝酒的。”許辭安哭笑不得看著她。
沈怡卻翻了翻白眼,嘴硬道:“誰說我不能喝,你沒準都不是我對手。來,坐下,喝!”
許辭安隻好坐下來陪她,沈怡很快,便叫來了一大箱啤酒。
酒吧裏,紅男綠女們唱著,跳著,搖著骰子,仿佛無數顆靈魂,都寂寞,都渴望釋放。
許辭安起初還覺得啤酒很難喝,但喝著喝著,竟上了頭,沉重的心也漸漸變得暢快起來。
她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有像此刻這樣放飛自我了。
打從結了婚,她便一頭紮進了圍城,整日圍繞著柴米油鹽、奶粉尿布,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何曾像現在這樣自由過、放鬆過。
酒,一杯接一杯地喝著。
酒精漸漸混淆著視覺,慢慢侵襲著大腦。
她和沈怡佯裝若無其事地笑著,鬧著,不多久,她起身,搖搖晃晃朝著洗手間的方向而去。
酒吧裏人越來越多,她乍一眼,竟依稀看到吧台角落裏,坐著極其熟悉的頎長身影。
他左右都坐著兩個身材火辣的女人,對麵,坐著一個與他差不多身形的男人。
昏暗的光線下,她站定,怔怔看了幾秒。
那男人剛好抬起頭來,隔著人群,那雙極其黑亮的眸子,兩道光線直直朝著她迸射過來,目光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