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辭安愕然瞪大了眼睛。
她的房子是在頂樓的,室外走廊的窗台離小房間的窗台很近,如果小房間的窗戶沒關,的確是可以推進來的。
從前有一次她忘記帶鑰匙,繆航便是從這裏越過窗台進入房間的,從那以後她一直很小心,每次出門必將小房間的窗戶關好。
可是這兩天天氣有些悶熱,她開了小房間的窗戶通風後忘記關上。
沒想到,竟被繆航鑽了空子。
一種極度不好的預感,蹭的在許辭安心底升騰起來。
房間裏的燈光昏暗,許辭安的聲音不自覺壓低,她警告道:
“繆航,我們已經離婚,你......你這是擅闖民宅。”
繆航一步步朝著她走來,站定,身上充斥著一股濃鬱的酒精氣息。
他的眉宇間微微泛著褶皺,眼神從她的頭頂掃到她的腳底,又從她的腳底慢慢挪移到她的臉上,最終與她的眼睛對視。
他傷得她體無完膚,可即便如此,這個似曾相識的眼神,仍舊令她潰不成軍。
不知道為何,他身上前段時間那種囂張的、視她如仇敵般的氣息忽而收斂了,此刻他站在她麵前,一開口,聲音竟然是平和的:
“安安,你和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稱呼她為“安安”了。
許辭安被他這股突如其來的平和怔得愣了幾秒,隨後,她忍不住“嗤”了一聲,反唇相譏道: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繆航就站在她麵前,走近她才發現,他身上穿的這套西服,竟還是她昔日去高定服裝店裏為他量身定製的。
看著那枚她親自為他縫製上去的胸針,胸口隱隱泛起幾分悶痛。
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與他保持了足夠的安全距離。
未曾想,他卻步步逼近上來,一直把她逼到牆根,眼神是那樣熟悉:
“我還是希望你像離婚時說的那樣,不再婚,好好把兒子帶大。”
他這副口吻,倒像是來和她談判的。
隻是,這副大男子主義的語氣,曾幾何時有多令她入迷,如今,便有多令她反胃。
她冷笑,無動於衷道:“怎麼?看見你兒子和別的男人親近,吃醋了?”
繆航眼神裏的火星子蹭的燃起:“安安,我不希望我兒子有後爹,那樣對他成長不好。”
許辭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隻覺自己仿佛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這兩年,他出軌,夜不歸宿,離婚,再婚,轉瞬弄大了林靜的肚子......
所有他和別的女人相擁而眠的日子,都是她的噩夢。
天知道,她是怎樣夜夜吞針到天亮,一步步捱到現在的。
一個從未為自己兒子考慮過的男人,現在卻突然跳到她麵前,打著兒子的名義阻止她,還冠冕堂皇地說自己在考慮兒子的成長?
心像是油鍋沾水那般,劈裏啪啦一下躁動起來,她言辭一下變得激動:
“你轉眼為奔奔找了個後媽,就是對他成長好?繆航,你少拿奔奔說事,天底下沒有哪個做父親的,像你這樣自私無情!”
要是人生可以重來一次,她寧可從未認識過繆航。
可她終究曾經付出過感情,在他的身上也曾寄予過白頭偕老的期許。
有人說,全心全意的付出遭到背叛後,人會很容易變得瘋魔,變得歇斯底裏。
她現在已經盡可能讓自己變得平靜了,可看到這個曾經無比熟悉的男人,她發現,她還是很想爆粗口,還是控製不住情緒。
繆航破天荒沒有氣急敗壞,他的眼神出乎意料的誠懇:
“安安,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母子,我以後會盡力補償。”
對不起......
她整整六年的時光,所有的背叛,家庭的破碎,是一句對不起,便能夠一筆勾銷的嗎?
許辭安冷笑了一聲,淡淡瞥了繆航一眼:
“你拿什麼補償我們?你還有資格說這句話嗎?”
繆航扶住她的肩膀,曾經連看她一眼都嫌膩煩的他,此刻,眼神裏竟布滿了似曾相識的溫柔,隻是,這股溫柔令她惡心:
“那個男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安安,如果你是因為寂寞,我可以抽空過來陪你。”
許辭安的整個身體都顫了顫。
嗬,筆挺的西裝和體麵的總經理身份,依然無法掩飾他內心的卑劣和無恥。
許辭安直勾勾地看著他,盡量控製著情緒:
“是嗎?林靜那麼需要你,你還抽得出時間?”
繆航許是以為她在妥協,語氣頓時激動了幾分:
“我可以,一周陪你和兒子兩次沒有問題。”
許辭安依舊平靜地問:“是嗎?那你能給我和兒子多少撫養費?”
“一個月一萬怎麼樣,足夠你和兒子生活了,你在家全職也可以。”繆航的呼吸裏,都灌著酒氣。
一個月一萬......嗬。
許辭安竟從不知道,繆航有朝一日還能如此大方。
說來也好笑,結婚六年以來,繆航和她之間的財產一直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離婚的時候別說撫養費,他連一毛錢,都吝嗇花在許辭安身上。
現在,他倒是主動提出來,一個月給一萬。
許辭安厭棄地閉上眼睛,複又睜開:
“繆航,如果是離婚的時候你提出一個月給我一萬,我多少還會覺得你有些良知。可現在,良心這種東西,你有嗎?”
繆航破天荒沒有像從前那樣聲嘶力竭地吼她。
不知為何,他變得異常平和,平和得就像他們剛認識那會那樣,每一個字都輕描淡寫,眼神裏滿是挽留:
“安安,你想要錢,要人,我都可以給,沒有必要再去找別的男人。”
他語氣那樣誠懇,一如當年站在大榕樹下之時,他對她求婚時的模樣。
那時候,他表現出來的沉穩與大度,那副不計較她過去的樣子,曾經讓她真的以為,他會是她一輩子的良人。
可有些人,隻有經曆了才知道,他的表麵有多完美,內心,便有多卑劣。
就比如現在,他都再婚了,馬上又有新的孩子,卻舔著臉站在這裏,堂而皇之地要求她守身如玉,繼續做他的女人。
“在我還沒扇你耳光之前,出去。”
許辭安指著門口,情緒隱忍中透著一股莫大的情緒,像張弛到了極點的弦,眼角不斷在收縮。
繆航縮回了手,他僵在原地,看著許辭安:
“安安......”
許辭安再度閉上眼睛:“我不想吵醒奔奔,更不希望奔奔受到驚嚇,在我還沒有發火之前,出去!”
繆航站在她麵前,他嘴唇翕動了動,僵持了一小會兒後,歎了一口氣:
“你考慮考慮,男人我比你了解。那男的,一看就是玩玩的,安安,我不想你再受傷害。”
許辭安的情緒差點兒就迸發了出來,她壓低嗓音,聲音低沉到了極點:
“繆航,誰都有資格說這句話,唯獨你沒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