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
許辭安下班後,特地去洗手間裏補了補妝,下意識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
這幾年灰頭土臉地苟活著,她幾乎都忘記了自己這張臉,曾經在大學裏是多麼美的存在。
那時候,她的皮膚嫩得能夠掐出水來,哪怕素麵朝天也是校園裏一抹動人的風景。
可如今,厚厚的底妝卻仍舊掩飾不住她臉上濃鬱的疲憊。
她承認,她最近,人和心都太累了。
深吸了一口氣,許辭安拎著包離開公司,按照曾亮發來的位置,驅車前去赴會。
許辭安一路上都在調整心態,畢竟當年,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和秦風曾經有過一段不齒的關係。
她不知道秦風究竟今晚會以怎樣的態度來麵對她,而她對於這次赴會也僅僅隻抱著一線希望。
畢竟,她從未指望過那點兒魚水之歡,能夠讓秦風為她鞍前馬後,這不現實,但她想盡力試試。
飯局設在新近比較紅火的一家網紅餐廳——海城老院,主打海城的特色招牌菜,環境古色古香。
許辭安推開201包廂門的那一刻,已經有人坐在裏麵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聲音她熟悉的很。
“許大美人,多年不見,你現在真的是越來越有韻味了!”
曾亮抬起頭來,看見許辭安,立刻激動地站起身來搓了搓手,眼睛都瞬間亮了。
許辭安對這樣的恭維,已經見怪不怪,她微笑:
“哪裏哪裏,老了很多,哈哈……”
曾亮和她握手,她用餘光掃了坐在飯局C位的男人一眼。
此刻,他身穿著一身商務西裝,發型一絲不苟,身姿筆挺,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商業精英的範兒,無論是精致的五官還是得體的裝扮,別說,看上去挺像那麼回事。
她的心不知為何有些慌亂,似小鹿亂撞。
“是老了,我差點沒認出來。老曾,你確定她是許辭安?”
到底還是那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秦風,他一句話,直接終結了曾亮和許辭安的寒暄。
許辭安的臉頓時僵了一下,一股挫敗的感覺,蒙上她的心頭……
她以為再見麵,憑借她現在的魅力,多少會讓秦風有點心動的。
沒想到,他卻當著老同學的麵,直戳她的心肺,說她老。
他竟一點麵子都不給她。
曾亮也被秦風給噎了一下,他嘿嘿打著圓場:
“秦風,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們許大美人呢?依我看,她還是很美,比當年更有味道。”
“那是你見過的女人太少。”
秦風的聲音不疾不徐,語調裏卻始終夾雜著一股擠對的味道。
他言外之意,他見過的女人很多?
許辭安原本準備好的心情,就這樣被秦風兩句話全部攪散。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姿態與表情,皆忍不住透出不爽:
“畢竟這麼多年沒見,老了也正常。依我看,你看上去也不年輕。”
明明是來求人辦事的,許辭安卻忍不住言語相對,話脫口而出的那一刻,她直直對上秦風的眼睛。
她分明看到秦風的眼裏急速閃過一抹不著痕跡的笑意,但轉瞬,他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高冷表情,淡淡道:
“男人需要的是實力,不像女人。”
這是和她杠上了?非得論個短長?
許辭安端起桌上的大麥茶喝了一口,無語道:
“秦風,你如果不歡迎我出現,我現在可以走。”
她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念頭,或許過於天真了。
她本以為憑借著她和秦風之間的那點兒特殊關係,再見麵,他多少會給她一些顏麵和尊嚴的。
可她沒想到,他竟然當著老同學的麵,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她下不來台。
罷了,何必作踐自己去討他這樣的人的歡心?
許辭安的手已經抓在包上,她有一種想要掉頭就走的衝動。
曾亮慌忙攔住了她,拚命打圓場:
“他說話就這個尿性,多年老同學你又不是不知道。許辭安,大家難得見一麵,別這樣。”
曾亮拚命給她使眼色,暗示她留下。
她隻好又坐下來,卻懶得再用正眼瞄秦風半眼。
就在這時,服務員端著一瓶國賓五糧液和幾個喝白酒專用的酒杯走了進來……
“脾氣還挺大的。就這點格局,還能在4S店裏混銷售,許辭安,難以想象你是怎麼混下來的。”
天知道秦風吃錯了什麼藥,許辭安這邊心情才剛平複,他又開始火上澆油。
許辭安簡直無語,一個白眼翻了過去:
“秦風,我知道你現在有點本事,但也沒必要這樣瞧不起別人吧。”
秦風抿著唇,臉上掛著一抹譏諷的笑意:
“我隻是難以理解,這暴脾氣還能承受銷售的窩囊氣,生活究竟得多苦,才能壓得住你這脾氣?”
這話,簡直字字句句都像是刀子,直直往許辭安的心上剜。
許辭安氣得沒了法子,索性豁出去放開膽怒懟:
“我也難以理解,你的生活究竟多水深火熱,才能練就你這張損人的嘴?”
兩人針尖對麥芒,就這樣互掐了起來。
夾在中間的曾亮成了夾心餅幹,愣是被兩邊的戰火燒出了一身冷汗。
他連忙取出酒杯分別給兩人滿上,嘿嘿賠著笑繼續打圓場:
“你兩幹嘛呢,這麼多年沒見了,怎麼一見麵還幹上了?來來,喝酒,喝酒,大家一起喝一杯。”
許辭安的心跟火在燒似的,本來就無處緩解。
看到眼前的白酒,她直接拿起酒杯,便一口悶了下去。
嗆口的酒精自舌尖順著食道一路往下,流進胃裏,整個胃連同心一起灼燒起來。
她這頭喝完,秦風二話不說也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他臉上掛出一抹忍俊不禁的壞笑:
“可不是,一見麵就如此激烈,真是奇怪——”
這話曾亮聽不出深意,許辭安可是一下聽了出來。
她的臉刹那間,連同心和胃都一起變得滾燙起來。